“干什么？”她反问我。

我努力摆出一个笑容，做着我曾经讨厌的虚伪的乐观的表情。

“我们去公安局。”我说。

然而当我将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的时候，那个身穿警服的年轻男人却是皱起了眉头，说：“这个事不归我们管。”

“那归谁管？”我问。

他长相清秀，干净得体，眉毛黑黑的，眼睛大而有神，但是却在这件事情上显得非常的迷茫。

“诶，那个高中有个学生自杀的事情，归谁管来着？”他问旁边的人。

“哦，那个啊，调查着呢。”对面的人抬起头来，目光在我和董媛的身上巡逻了一圈。

“调查着呢。”他说，“你们是他同学吗？别着急，这都得慢慢调查。”

然而我看陈夏凉的样子却不像是正在调查着呢。

“不是，我们不是他的同学。”董媛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口气冰冰凉凉，夹杂着一些害怕，“好吧，那我们回去吧。”

我那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她在怕什么，反而摇摇头，继续说：“我们学校有监控，谁打了他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调查着呢。”那人又重复一遍。

年轻警官也笑了笑，说：“调查着呢，你们先回去吧。”

“什么叫调查着呢？”走出去的时候，我问董媛。

董媛这个时候异常地冷静，她抬头仰望天，说：“阴天啊今天是。大概是以后会有结果的意思吧。”

可是大概等了有一个星期，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我曾经简单而又执着地去公安局问这个事情的最终进展，董媛每次也不做声地陪着我，尽管每次得到的回应都是调查着呢。

当年的我简单而又直率，虽然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我做不了主的事情，但是坚信至少出了人命的事情是会有一个结果的。然而我再也没有等来一个结果。

多年之后的我回想起来那一切，那个将董媛拉去公安局以为告诉他们真相，所有试图掩埋的东西就会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我，那时候的我并没有预测到一个人家庭背后的力量。

多年之后的董媛则告诉我，她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了了之。

只不过是因为我相信，所以她也相信。

“为什么？”我问她，“为什么会相信我？”

她依旧是那个不肯回答的董媛，然而当她走开之后，我发现纸上留下了一行娟秀的字体。

“大概是因为，在没有希望的我的世界里，是她一直告诉我要相信未来，不要沉睡。”

她站在门口，望着我，笑着问：“那你呢，你为什么相信？”

“因为，除了相信，并不能做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我笑起来。

我没告诉她，是因为她相信，所以我才相信的。

以后我大概也不会告诉她，就让我得意洋洋一会，我是她青春期里的力量支撑。

现代：王粲父亲的威胁

我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董媛也睁开了眼睛。

她立马坐起来，手抚上我的背，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喘息着，点点头。

她抚摸着我的背，问：“梦见什么了？”

“叶亮。”我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叶亮了，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消失了很久，昨天晚上他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

在一片漆黑中，在一条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之中，月光透过窗户映下一小片冷光。

叶亮就站在那里。

他的眼睛，和当初一模一样。

“他说，是我害死了他。”

董媛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她摇着头，说：“你什么也没有做错，那是陈夏凉他们的错。他们欺负他，虽然我没看见怎么欺负，但是我知道他们欺负他。他爸妈也有问题，他爸总是打他妈，他妈还总是跟他说，要不是他自己早就离婚了。”董媛连珠炮式吐出来，似乎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明明我还记得，董媛那天还冷冷地对我说如果我对叶亮好一些，叶亮就不会死。今天她却是连自己说什么都忘了。

“我是说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你上次还……”我反问她，怀疑她是在安慰我。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偷看了他的笔记本。”

这是我从来不知道的，董媛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看过叶亮的笔记本。

“他从楼下跳下来，他家人收拾东西之前，我看的……”董媛突然有点后悔，“不应该告诉你的，反正就是我看了。因为，因为我不懂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死呢？”

她紧接着叹了口气，说：“我只知道他们欺负他，但是不知道欺负的很严重，严重到已经到了他不想活的地步了。”

“真的，陈煜，这跟你没有关系。”她紧紧地抱住我，“他太脆弱了，要是我的话，熬也要熬死那群人。”

“我可不死。”她重复说，“死了不就如了那群人的愿了吗？”

虽然失业经济拮据，但是董媛依旧照旧给父母打生活费。

我说我和她一起去银行，正好我也要给爷爷奶奶打生活费。虽然银行卡里面的钱只出不进让人担忧，但是爷爷奶奶见我没有打钱肯定又要担心地问东问西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她虽然嘴上这样子答应着，可是等到我和她一起去银行的时候，她却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董媛已经把钱打走了。

“那天去超市的时候顺便就打了。”她是这么解释的。

董媛经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常人难以理解的小心思，遮遮掩掩一些无所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