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恋爱脑(181)
池不渝磕磕绊绊,但还是要把气势撑住,“突然说什么东西啊,什么怪不怪的!”
然后又捂住自己耳朵,摇头晃脑地讲,“我跟你讲我有夜盲症,我晚上听不见!”
崔栖烬摇头,“池不渝,你耍赖皮。”
池不渝半掀开眼,不情不愿地承认,“好吧,之前肯定怪过啊,你又不跟我讲,结果自己一个人憋了这么多年,我肯定觉得好委屈啊,让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样?”崔栖烬问。
池不渝瘪起了脸,吸吸鼻子,眼眶慢慢红了,干脆放开来讲,
“本来我就觉得好乱好不开心嘛!听说你有前女友,我就很难过啊。然后,然后在乐山的时候,你还总是看上去就很放不下的状态,我就抱着奶奶哭,我给我自己说,给奶奶说,不就是一个前女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谁没有啊!而且反正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觉得我要对我自己有信心,可是,可是后来我又还是要怕,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这么喜欢,让你记这么久!!”
说到这里,像是再回到那时的心情,池不渝抹一把眼泪,红着眼圈,像是豁出去似的,凶巴巴地讲,
“结果谁知道这个人就是我啊?谁知道你这么能憋,还能一句话都不讲骗我这么久啊?而且……”
崔栖烬望着她,试图让自己不要在充当背景板的黑历史里,再次失态,“而且什么?”
池不渝还是气鼓鼓,
“而且还每一次都要找到我,喝醉了酒要找到,伤心的时候要找到,遇到麻烦的时候要找到,连今天也要找到!而且我都说了,你们不要来找我了!你干嘛还是要来!”
崔栖烬觉得她的说法很奇怪,分明之前池不渝根本不是这样说,“找到又怎么了?找到是不好的事情吗?”
“就害我都没办法对你生太久的气!”池不渝气急败坏地讲狠话,但其实内容又不太像是狠话,
“要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把那些事情带过,你以后岂不是会很不珍惜我!”
崔栖烬被她的狠话唬得愣住,“你说什么?”
池不渝咬牙切齿,不愿意承认,“我什么都没说。”
崔栖烬皱眉,又看一眼自己不存在的手表,一,二,三,四,五……数着数,试图以此来冷静,然后用自己酒醉后的大脑,来梳理池不渝这段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池不渝恼羞成怒,很急切地捂住她的嘴巴,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导演喊一句“Action”,于是池不渝跺跺脚,摇摇晃晃地对她提出软绵绵的威胁,
“崔木火你不准往下面想了!”
崔栖烬的嘴巴被她捂住。
眼睛却没有。
风很乱,心跳也很快,好像是忽然之间下雨了,雨丝湿湿地飘下来,她盯着池不渝,池不渝的睫毛好像被雨打湿了,那她的呢?她的睫毛也会这么湿吗?
她没办法不看着池不渝,她不知道除了看着池不渝,自己还能在这个时候去做什么,也没办法不去分析池不渝之前那段乱糟糟的话的意思,因为当时她的脑子不听她的话,像一团被猫咪挠乱成歪七扭八的毛线,也听不到爱情迷航街的所有声音,后来,甚至对这个夜晚的记忆都模糊。
直到电影再次网映,导演将拍摄下来的、与她们有关的母带,发给了崔栖烬,崔栖烬才能稀里糊涂地想起来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母带里完整记录了当时的场景——
雨夜朦胧,霓虹湿润。
镜头还是从鱼店视角,在一个发着红光的鱼缸里。两个人距离太近,于是这次都是被同一条蓝色热带鱼挡住。
池不渝先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手,手腕上有两个黑色发圈。她扭扭捏捏地弹了弹手上的发圈,忽然开始理自己的头发,也不去看崔栖烬。她们的吵架好像都没有被拍进去。
然后,两位主演停话对视的间隙,崔栖烬独自顶着那条热带鱼,很模糊,很遥远地讲了一句,
“不是说……
语气有些像是强装镇定,“找到你第三次,就会再一次爱上我的吗?”
“Cut——”
导演在镜头外大喊了一句。
立夏,5月5日,雨夜,这似乎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一切都被雨水氤氲得朦胧,也突然变得好滑稽,好有趣——
唱片店很应景地又在放《普通朋友》,池不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当场呆住,像一只吞下整颗鸡蛋的黑色猫咪。
而崔栖烬也突然之间变得僵硬。
两个人,垂下来的手都乱七八糟,一会摸摸头发,一会摸摸衣领。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放比较合适。
直到池不渝很艰难地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说,
“原来我,我那天不小心说出来了啊,原来你……你那天,也听到了啊?”
而后正好一辆末班社区巴士经停。“啪”地一声在她们附近敞开门。
结果池不渝像一只翅膀被打湿的鸟,很突然地,同手同脚地,捂着自己红到快要炸掉的耳朵尖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社区巴士。
社区巴士很快开走,留下一阵尾气。
崔栖烬还是异常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台所有程序都被一串代码打败的机器。眼镜镜片又被白雾挤压得很满,挡住了眼睛。
应该是又喝醉了,她茫然地看一眼镜头,又茫然地看一眼开走的社区巴士,同手同脚地拐了个弯,结果头一下撞到那棵木讷的、象征爱情永恒不变的月桂树,这一下力道很重,惹得镜头外的导演惊呼一声,紧接着镜头拉近,崔栖烬望了一眼镜头,额头被撞红了,甚至连一边的镜片也被这一下撞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