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恋爱脑(67)
不停有人经过,将落到她身上的金光切断,再移开,重新连接,光似乎又往上跳了一点,反反复复,最后落到她模糊而柔软的脸部轮廓,像一幅正在用饴糖上色的印象派油画。
这个过程,似乎比任何一场日出都来得鲜明。
崔栖烬抓着手里的眼罩,察觉不到自己的腰有没有好转,没有注意昨夜这么多吊瓶到底有没有吊完。她看那些光在池不渝脸上跳,在池不渝脸上融化,很久都没有动。
她想眼罩应该也是昨天晚上池不渝出去的时候买的,不知什么时候塞到了她枕头底下。
“今天这个天气,硬是巴适哈!”直到不知是谁在病房里感叹了一句。
崔栖烬如梦初醒地跟着声源,去看顶窗外大把大把的金光,有些晃眼。
下意识再抬眼去看池不渝,看到的却是陈文燃打着哈欠的脸。
陈文燃挤到她面前,拎着一大堆牛奶面包漱口水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啥子呢这是?发这么久呆了?”
说着,还又凑近了些,来瞧她眼睛,“该不是腰扭了眼睛也跟着坏了吧?”
崔栖烬心累地阖一下眼,将陈文燃的脸推开,在枕下摸索着眼镜戴上去,言简意赅地说,
“什么也没看。”
她说的是实话,没戴眼镜,她什么也看不清。
陈文燃“哦”了一声,无聊地退开,看了一眼那边的池不渝,池不渝睡得正沉,甚至对旁边床的呕吐声置若罔闻。
陈文燃乐了,“水水这睡眠也是蛮好的,这么吵都能在这睡。”
这时有道脚步声踏到床边,声音混在各种嘈杂的脚步声轮椅声和推车声里,例行公事地说一句——
“崔栖烬是吧,该拔针了”。
“这里!”
一道困得厉害,但又嗓门放得特别开的声音响起。
崔栖烬望过去。
池不渝的手一下从大棉袄里举起来,细瘦的手腕举得高高的,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头发乱糟糟的,使劲揉一下眼睛,人还没完全清醒呢,就抱着棉袄,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过来。
走了一半,看到陈文燃在,说“陈文燃同学你来了哇”,又看到崔栖烬也已经醒了,睡眼惺忪地摸了摸崔栖烬的额头,松了口气,
“幸好没发烧了。”
昨夜崔栖烬睡得不安稳,也知道池不渝时不时就睡得一惊醒,然后过来给她掖掖被角,摸摸额头,看看吊瓶里的水……
她在这个时候像个很靠谱的大人。
总之把自己折腾得形容憔悴,再没昨天刚开始的精致漂亮。
连陈文燃看了,都特别怜爱地拍拍池不渝的头,“我们水水儿辛苦了。”
又瞥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脸疲惫的崔栖烬,努了努嘴,“这次之后让崔栖烬请你吃饭请你吃好吃的,买漂亮小裙子,或者你有什么其他要求都尽管提,千万别客气,她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了,你趁这个机会跟她提什么她都会接受的。”
光明正大的说给崔栖烬听。但她也没有反对这话,只是懒洋洋地抬抬下巴,表示同意。
此时医生已经拔了针,吊针里剩余的水呲啦出来,留了个棉签在崔栖烬手背上,池不渝连忙来接棒按着。
医生一边收着东西一边说,“行了,回去好好休养,这三礼拜都俯卧休息,不要运动,你们来个人跟我开药拿药。”
陈文燃“哎哎”地应着去了,留下崔栖烬和池不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睡醒的关系,池不渝的眼睛有点肿。以往是很流畅很漂亮的双眼皮,这会肿成了有点睁不开的单眼皮。
崔栖烬盯着看了看,什么都没说。
池不渝便单手把眼睛捂住,闷闷地说,“你别看我。”
崔栖烬很配合地扭头,这时隔壁床小孩的针也拔了,小孩拔针的时候只敢趴在家长肩上,不敢扭头,拔完之后哇哇哭,家长又一边哄一边帮那截藕一样的肉胳膊紧紧按着棉签,怕血回流的模样很紧张。
她莫名和哭戚戚的小孩对上视线,有些不自然地低下眼,
“我还是自己来按吧。”
“不行!”池不渝立马拒绝。
崔栖烬伸到一半的手停了。
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哭闹的小孩,一时之间只能把手缩回去。她头一次这么麻烦一个人,头一次有人连按棉签这样的小事都要帮她做,头一次有人这么严肃认真地待她,把她照顾得像个小孩子。陷竹傅
过了半晌,她听见池不渝问她,
“还痛不?”
她摇头,看池不渝抿得紧紧的嘴巴,说,“不痛了。”
也是头一次撒这样拙劣的谎,是出自坦诚的真挚的目的,不想某个人为她担忧。
“好球痛!!!”旁边小孩呜呜哇哇的声音挤上来,很快又被抱走,家长顺势把棉签扔到垃圾桶里。
崔栖烬看了一眼,说,“我应该也可以了。”
池不渝摇头拒绝,说,“不行,再按一会。”
崔栖烬眯着眼看过去。
池不渝昂着下巴看过来。
崔栖烬选择妥协,叹一口气,“你不会真把我当小孩了吧。”
“不好吗?”
池不渝笑眯眯,得寸进尺地拍拍她的头,“二十七岁的小娃儿?”
崔栖烬没说不好,也没说好。顿了一会,说,“医药费多少?我转给你。”
“啊这个?”
池不渝打了个哈欠,说,“不急撒,我回去整理一下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