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生潮(153)
监考老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见她手指攥成拳,嘴唇紧紧抿着,脸色苍白得可怕,关心了几句。
她哑声问了一句:“有巧克力吗?”
学生考试时候过度紧张是会像她这样,也会有没吃早饭低血糖的,监考老师是老教师,见得多,经验比较足。
巧克力没有,糖还是有的,她给李南星多拿了一些,又拍拍她的肩膀,“放轻松,没关系的。”
李南星点了一下头,又重新拿上笔答题。
因为分别考文科理科,两天就结束了考试,在这期间,李南星没有回过教室,没有参加过晚自习,也没有去见任何人。
就连晚上,她也特地找了学校附近的酒店,就是不愿意回宿舍。
她总是刻意提前交卷,又匆匆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要躲?
也不应该躲的,可她就是觉得不能见,不能想,她疯了一样刷题,看题,不给自己思考喘息的机会。
她只是怕,绷不住,说太多,转移了太多的烦恼和不甘,又无能无力。
与其让朋友们跟着难受担心,不如自己消化好了。
只是她失信了,一想到这,李南星就难受得站不直,想要找什么对方躲起来,蜷缩起来。
最后一科是理综,三个小时的考试,她提前十五分钟交卷,像是逃命一般,离开了一中。
出了校门,车水马龙的世界,她突然脚步顿收,在大门口站了好久,不知道该去哪里?
又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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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星去了她最不该去的地方。
她站在路边,躲在墙后,远远地望着从墙边垂下来的石斛,风里来雨里去,时间流逝,石斛依旧生机勃勃,在夕阳的余晖下暖洋洋的。
她问过为什么可以一直开花。
周时序说,那是他妈妈自己的课题,基因改造,或者杂交,延长花期,改变颜色,可以混色,适应环境,只要你想,都可以实现。
原来植物学这么美妙。
她就像贪恋美食又吃不到的小朋友,站在柜台外,隔着薄薄的玻璃门,眼巴巴看着一柜子的甜点雪糕,可终归是囊中羞涩,能看不能吃。
夕阳快要落下时候,周时序回来了。
他还是那样,身姿挺拔,从远方走来,暖橙的光将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边,看着绒和,表情确是t冷的。
半垂着眸光,神色厌厌,看人时候也是凉凉的,兴致不高,还有几分憔悴。
李南星近乎控制不住想要跺步而出的脚。
周时序走过石斛,站在门口,摸出钥匙。
远远望去,少年单薄的身影中有几分落寞,好几次钥匙孔都对不上,他好像有些泄气,手重重地垂落,钥匙松松垮垮勾在指尖将落未落。
李南星没惹住,迈出了一小步,周时序像是有所感应,兀地扭头朝着李南星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们似乎短暂地四目相对了一瞬,虽然在周时序转头时候她已经收回了脚。
接着她听到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李南星拔腿就跑,转弯时候,她听见同桌叫了一声。
“李南星!”
短短几日不见,同桌的声音变了个样,发着哑带着颤音。
李南星的心口一紧。
可是她的余光里还是没有看见人就已经进了另一条巷子,她不敢停下,看见路就进,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眼眶发涩,跑到双腿无力,依旧没有停下。
其实早就和同桌错开了。
开始跑时候她还能听到脚步声,后来不知道是哪条岔路两人走了不同的方向,错开后,两人就越来越远,像是X的两条线,他们短暂的重迭,最后还是分开,越来越远。
即便如此,李南星没停,她想,周时序肯定也是,就像在操场时候一样,他们总是不死不休,不轻易喊停。
停下的时候,早就已经不在那片区,她已经看不清路,腿再也抬不起来,开始干呕,混杂着眼泪。
原来身不由己,听天由命,被逼无赖的味道是咸的,咸到发苦的。
她站在完全不知道是哪的夜色里,干呕到蹲下,头深深埋入膝间,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就是累,到最后几乎要睡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刺耳的声音将她惊醒,李南星扶着墙站起来,先是眼前一黑再是腿发麻。
颤颤巍巍的像八旬老人走了很久,从寂静的小巷子,不知不觉,走到了闹事,走到了北门。
小吃摊似乎没有变,只是卖茶叶的老奶奶没来。
她站在城门,看着人来人往,看着繁华夜市,找不到归属,不知何去何从。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她去了一个不怎么严格的网吧,在吧台买了盒巧克力,一个人包下了双人包间。
电脑开了,却不知道玩什么,游戏她不会,电影不想看。
戴上耳机,放了歌。
片刻后,她开始打开网页,输入:未成年可以独立户口本吗?
她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答案是不可以。
输入怎么举报母亲,自动跳出来的关键词是打孩子。
那些一个接一个的巴掌算吗?
她可以举报吗?
可以独立生活吗?
未成年可以选择不要监护人吗?
一次又一次的不可以。
她烦躁的敲击着鼠标,为什么成年不能来得快一些?
从网吧出来后,她去了北城门,俯瞰古城时候,极力在那棋盘一样的道路里看,像是要越过层层错落的房屋,找到那一栋开满石斛的暖房。
周时序就站在暖房外,他找遍了每一条道路,每一个路口,还是找不到李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