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生潮(174)
车子重新驶入大雨中,车内有片刻的静默,向来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巴不得所有他没兴趣的人都是哑巴的温大少爷再次主动开口。
“小朋友,不介绍介绍?”
司机差点脚抖踩猛油门。
李南星说:“周时序,温浔。”
很简短又没什么毛病的介绍,温浔点点头示意记住了,周时序也点了点头。
展馆离得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下车时候,周时序给李南星撑伞,司机替温浔撑伞走两人身后一步远。
前排的两位小朋友离得很近,少年的伞打得很偏,女孩单爆的声音半点不受雨侵蚀,他自己半边肩膀处很快就有了暗色。
两人低声交谈时不时越过风雨扑进耳中。
“先去人文还是美术?”周时序问。
“人文吧。”
“美术吧,两位小朋友,去我的展馆,有意外惊喜,带你们看完我就走。”温浔接了一句。
司机:......原来准备了半天就为了现在,真大度,连带情敌也一起享受了,感动。
但李南星不感动,她问周时序:“同桌OK吗?”
周时序嗯了一声。
温浔看在眼里,挑眉勾了勾唇。
司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么一会的功夫把这三人的食物链等级给摸清楚了——温浔听女孩的,女孩听她同桌的。
真是太阳打南边升起来了。
布置时候他来过几次比起两位小朋友来说更熟悉路线,故而往前迈了几步引路。
两位小朋友又在后面聊起了别的事情,饿不饿之类的,接下来是拆着什么包装的细细簌簌的声音。
温浔偏头扫了一眼:金色包装的巧克力球。
小朋友给自己喂完不忘记给替她撑伞的男孩喂,男孩低头时候,眼底的凉就如退潮般散去,笑意如潮水般喷涌。
他又想点开那个微信发点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转了转食指的戒指,收回了眼神。
李南辰,你要是还活着,应该会很高兴吧,小朋友眼光好像还不错。
温浔的展览区居然是单独一层,入口处是他的个人海报,毕业于SAIC,下面是满满当当的获奖项目,李南星大概看了几眼,总结就是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其实实力很强。
温浔说:“一会呢,你俩就踩着画走,会触发惊喜。”
李南星没明白:“踩着画走?”
温浔只是点头不解释,直到进场馆,看见布局李南星才明白踩着画走是什么意思。
这是艺术馆顶层,做半圆弧形设计,画的展示不是贴在墙上,而是悬浮磁吸,错路有序,配合着灯光,视觉冲击感很强,有种你动画也在动的感觉,或者说有种画在看你的既视感。
而地上的画铺成青石板路的形状,按照往常思想,来参观的都会避开去踩,故而不会轻易触发温浔的设定。
但要是一不下心碰到就会不一样,确实是惊喜。
温浔说:“去吧小朋友,和你的同桌一起。”
如果是平时,周时序肯定不乐意规规矩矩去踩着一条用画铺出来的路去触发什么惊喜,光想想就觉得很傻。
但今天是陪李南星,其次两人来得早,连志愿者都还没有就位。
观众只有温浔和他的司机。
行吧。
周时序摸了几下喉结,和着李南星同频踩上第一幅画——有点抽象,画的像个小男孩,但又很扭曲,好像在牢笼又好像在溺水。
踩上的同时,悬浮着的画砰一下调转变化,在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候,原本相安无事画风美好的画尽数消失,重新切出来的画,视觉冲击感过于强。
或许是配合着灯t光和排布的原因,整个画面灰蒙蒙或者说很压抑,但压抑中又带着一些微不可查的希望。
李南星愣怔在原地。
如果说C位是李南辰的那幅《幸运》,那包围着它的就是李南辰不同时期不同情况下的作品。
右上角都带有NC的标志。
这些画短暂地在家里存在过,后来被孟舟禾发现后,家里天翻地覆了好长一段时间。
画风是割裂又狂妄的,有压抑有血腥还有扭曲,在孟舟禾眼里,这种画必然不能画。
她追求的是学院派,或者是明朗的,拿得出手的。
她以为这些画早被孟舟禾亦或是丢弃亦或是焚烧,可现在,每一副都还留着,保存得很好,甚至还办了展。
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感谢?庆幸?还是心疼?就是有一种从高处落下的感觉,心脏猛地跳起,又在想到李南辰已经没了时候咚一下落回胸腔。
“悬浮画是李南辰自己的想法,我向来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他那么一说我这么一听,要真弄起来还挺难,找了好几个南城大学物理系老师帮忙才搞定。”
温浔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少了几分没所谓和懒腔懒调,多了几分哑。
“也算是,帮他完成一个小心愿。”
李南辰的画展,不求谁都来看,有李南星和他就够了。
“哥哥的画为什么——”李南星望着纳福漂在半空因着灯光效果的加持,让风雨都多了几分真实性的《幸运》问。
温浔的视线落也落在《幸运》,整个人兀地有些瘫了下来。
他说:“南辰的画,太后没收处理的,都在我这,起初只是帮他的画们提供个栖息地,后来就变成了太后不让画的东西偷偷搬来我这画,这些只是很小一部分,他创作欲望很强,几乎没有瓶颈期,越是在谷底,出来的东西越多。”
李南辰的天赋非比寻常,画画这事情,他学得不走心,但总比别人做得好,老师夸他夸得最多,当然,也是骂得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