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生潮(177)
承认自己的孩子心理有问题,对她这个亲妈都会动怒。
亲妈都认了,案子也就结了。
那个淹死的孩子,父母不接受金钱的赔偿,而是要李家不得好死。
李南星是在父母长时间处于争执、割裂顾不上她的情况下,被那个淹死的孩子母亲带走的。
一命还一命。
她们只有一个孩子,死了,没了,可李家还有一个活得好好的。
等李南星反应过来时候,她被摁在水里,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甚至不知道是谁在对她下死手。
她不知道是谁救的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醒过来后,家换了个地方,接她的由司机变成了孟舟禾。
后来,李南星才知道,那家的父母接受了私了,孟舟禾不告她们杀李南星未遂,也让她们放过李家。
相对,平和了一段时间。
直到孟舟禾在漫漫黑夜里回忆起点点滴滴,意识到她亲手送自己的孩子成了杀人犯,而她成了杀人犯的妈。
家换了一个地方又换另一个地方,一家人过得越窝囊,孟舟禾施加在李南星身上的枷锁就越多。
直到她在公司呆不下去离职,李南星才彻底变成了第二个李南辰。
山里的雨愈下愈大,乌云罩顶,暴雨斜扫,伞只护得住头,护不住身,几个人的裤脚都湿黏,沾上了枯草。
后半部分,李南星没讲,她只是点到即止,说到结案,温浔想知道的过往就足够了,她自己的,不打算揭露。
只是每每想起,心里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李南星的声音带着空谷回音,中途多次停顿,拼命压着声音里的哑和涩,即便是这样,她并没有哭,只是将下巴支在膝盖,偶尔攥紧校服下摆,偶尔揪着地上的枯草。
她表现得越无所谓,越风轻云淡的去讲诉那些过往,身旁的两人就愈发心疼。
周时序不止一次想要去抱一抱她,亦或是牵握住她的手,打断那些故作轻松的神态。
可最后,又在李南星透着哑的嗓音和风雨里缓下来听她讲,讲出来或许也挺好。
总比一个人守着这些好,李南星讲完后,肩膀放松下来,转头想看同桌时,后脑勺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安抚意味十足。
温浔没有说什么。
他将头埋在膝盖里,攥着头发的指节发着白,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几秒钟里,温浔再次滋生了想把孟舟禾掐死的心情,不应该的,李南辰不应该去承受这些,生前本就已经很绝望,死后,依旧背负着不该有的罪名。
温浔不服,不认,不甘,他不在的日子,他的兄弟就这么被人欺负着。
一想到这些,温浔身体里就滋生张牙舞爪的冲动和愤怒。
温浔觉得自己快气疯了,他往回靠,司机也跟着凑过去替他遮伞,温浔一把推开了送过来的伞,手撑着地就要起身。
司机上一次看见这种表情时候,是温浔母亲去世那一天,温浔孤身一人赤手空拳冲去了那个小三家里,差点手刃了对方。
“温大少爷,冷静。”司机拽着他,伞落入地里,可温浔一旦怒起来又有谁拦得住,司机几乎站不稳澜沧后退了好几步,快要撞上李南辰墓碑时候又被温浔一把抓回来。
他冷冷说了一句:“别碰他的领地。”
温浔的锋芒在看见李南星时候一点点缓和下来,他的私人恩怨不能连累李南星,更不能在她生日这天闹。
最后,他半跪着少年墓前,给他摆满了钟爱的牛奶和水果。
“南辰,哥替你讨回公道,等好了,等那天再来看你。”
温浔自己没坐车,司机送的两人,没回一中,去的老头家。
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司机讲了不少他看见的事情,比如别看温浔表面光鲜亮丽,活得很潇洒,但他其实没有朋友,唯一一个愿意和他做朋友的还没了。
讲到最后,还是讲回了孟舟禾,毁掉的不止《幸运》,两人多年合画的几乎无一幸免,t孟舟禾向来擅长杀人诛心。
花了重金让温浔被逐出了师门,如果不是温浔自己对那老师无所谓,但凡换一个人可能会吃不消突如其来的打击。
展览上《幸运》,是李南辰自己补上的,只是画送来家里时候,温浔已经去了国外。
从司机车上下来后,李南星一直没开过口,车上时候一直看着窗外愣神,到了老头家又一直坐在院子里,偶尔会抬眼看看闹腾的路虎,又在路虎跑远后收回眼神继续放空。
老头在人进门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但也没吱声,送完水果饮料回来厨房才问周时序:“怎么回事?魂和丢了似的,不是说生日吗?你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了?”
周时序有点哭笑不得,老爷子惯性思维,李南星生气就是他欺负的。
“生日和哥哥忌日是同一天。”
起初李南星说换生日时候他还有些纳闷,再来就是每每回家后状态都特别差,能想到李南星在经历一些糟心的事情,但没想到会是这么糟。
段老头没多说什么,“我多给抄两个菜,这种时候转移转移注意力,人你去哄,菜我来弄。”
周时序回去时候,李南星蜷在椅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时序也搬了和她一样的小椅子坐旁边,说:“同桌,想不想喝三道茶?”
“这是什么茶?”李南星终于回过神,将脸搭在手臂望向他。
“从老头那偷学来的,没几个客人时候他还不舍得弄,今天给同桌搞个特例。”
李南星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