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陈竹鹤就已经和另一个女孩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话题，而这个话题，是对所有人都不会公开的秘密，是连她也插不进来的。

这一刻，关日暮清楚的知道，她成了陈竹鹤和别人之间的外人。

胡正杰和亚晴顺路直接回实验室，中途很快便下了车，之后车上便只剩下了薛晓卉一个人。

关日暮将车停在了医院的楼下：“到了。”

薛晓卉看着渐渐泛起淤青的膝盖，身体传来的痛感依旧没有消失，她看向副驾驶位的陈竹鹤，眼神无助：“师兄，我一个人，好像不太行。”

陈竹鹤：“我送你进去吧。”

说完，他看向关日暮，温声道：“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关日暮目光冷冷，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冷漠回道：“我今天不回去。”

陈竹鹤：“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回，”关日暮握住方向盘的指尖收紧，视线根本不看他，拒绝的毫无余地，“后天不回，大后天也不回，没空！”

陈竹鹤知道关日暮在赌气，但是刚才碍于车上胡正杰和亚晴都在，他不好开口，本来是准备一会单独跟她解释的。

“关日暮——”

只可惜，关日暮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听：“下车，我要走了。”

陈竹鹤：“去哪儿？”

关日暮冷冷看着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陌生疏离：“你走不走，能不能别浪费我时间？”

陈竹鹤知道关日暮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好主动退一步，放软语气：“我晚点找你。”

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关日暮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薛晓卉看着没入视线之外的车子，弱弱开口道：“师兄……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陈竹鹤敛下眸子：“算了，先进去吧。”

薛晓卉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在医生为自己涂药的的空隙，她抬眸，视线越过虚掩的门缝，静静落在病房外，陈竹鹤修长的挺拔的背影上。

这一幕，与她当年在图书馆天台上偷偷凝望的背影重合。

那是偶然的一天，在一个即将入夜的傍晚，她在天台，无意间撞见了他脆弱颓败的一面。

她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在发呆，亦或是在偷偷思念着某个人。

只知道那天楼顶的风很大，他手里的药没拿稳，被来回不止的风吹走，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药品，手指紧紧捏着那盒已经空了的药，抬眸间，视线不偏不倚，刚好与偏头看过来的陈竹鹤交汇。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生病了，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

他面前是残缺寥寥的夕阳，头顶是无尽漆黑的暮色，他站在那里，像是堕魔的谪仙，清韧又破碎。

楼顶高速的晚风在耳边猎猎作响，风大到恨不得将她的视线割裂，像是将那个少年撕碎。

她看见他手腕处的纹身，那抹鲜丽的颜色几乎要刺伤她的视线，那是两片类似于花瓣一样的图案，还没等她看清，少年收回视线的同时，薄唇轻启，周身散开一片凉薄的灰雾。

指节的烟被他懒散的垂在身侧，独自面对着远处即将沉没的夕阳，仿佛下一秒，便要纵身一跃。

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还以为他要跳楼，于是奋不顾身的朝那道身影跑了过去，拼了命似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师兄，你千万别想不开，你就没有在乎的人了吗？！想象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啊！”

陈竹鹤闻言，皱眉看向她。

此时，薛晓卉才看清他眼里的神情，虽然没什么感情，但确实算不上多绝望，好像就只是在抽烟而已。

她的突然出现对他来说似乎有些唐突，指尖的火星似乎是烫到了他，她看见他微蹙了下眉，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无际的汪洋，漆黑，死寂，仿佛她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陈竹鹤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触碰，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被她攥在手里的药盒，不甚在意道：“我没有。”

薛晓卉尴尬的收回手：“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呀？”

“想事情。”

陈竹鹤说着，垂了下眸，瞥见她抱在怀里的书，是很经典的一套资料，于是便破天荒的跟她聊了起来：“在准备考研？”

薛晓卉点点头，话里满是颓丧：“马上要考试了，但是我学不进去，感觉自己根本考不上。”

“考不上也无所谓，要不然就得像我这样。”

他一句没有感情甚至是带点自嘲的话，不怎的，进也能让她破涕为笑。

原本满是阴霾的心情，好像突然被高空的风吹散了。

陈竹鹤：“对了，我吃药的事，别告诉亚晴他们。”

“好的，我谁也不说。”

那一刻，两人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薛晓卉安静的看着陈竹鹤的侧脸，望见破碎的火星在他腕间处的纹身上烬灭，她看着他腕间的纹身，微微有些愣神。

“师兄，你这个纹身……是栾树花吗？”

“是。”

“有什么含义吗？”

陈竹鹤指尖轻弹了下烟灰，开口道：“读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吗？”

薛晓卉恍然：“哦，我想起来了，里面有一章提到过栾树花。”

陈竹鹤：“之前，有人告诉我，栾树花的花语，寓意奇妙、震撼、灿烂的一生。”

“她说，我的未来也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