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光(56)
两人从几步之遥,一下变成了不过厘米之间的距离。
他身上的味道像冬日阳光下被剥开的柑橘,携带着周围的冷湿的空气一起,尽数落在她的脸上,与她方才还未散尽的酒气,迎面相撞。
那一刻,关日暮只觉得酒精的余温直冲进脑髓,酥酥麻麻,像是被人硬灌了一杯,喉咙一紧。
陈竹鹤眼眸看着她,长睫在清寥的月色中洒下一片阴影。
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过毫厘之间,他在她呆愣的瞬息,轻而易举便察觉到了她身上未散的酒气。
“又喝酒了?”
这样贸然打破安全距离的举动,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关日暮脑袋木木的,一时乱了分寸,所有反应都遵从本能。
气愤,委屈,所有情绪全都摆在了脸上。
“陈竹鹤,这么做有意思么?”
关日暮看着他,愈发不明白他现在的行为:“是你让我别管你的事,现在你又反过来这样,算怎么回事儿?”
陈竹鹤:“我只送你到楼下。”
那条恶犬虽然上次受了教训,但保不起还会再回来。
“用不着。”
说着,关日暮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一脸绝然的跟他划清界线:“我跟你不熟,用不着你送。”
陈竹鹤看着那道背影,默默跟在身后,与她之间,前后间隔不过三四步的距离。
关日暮知道他没走,被他跟了一段路之后,停下脚步,转头对他:“都说了别跟着,你是不是聋了?!”
她简直要气死了,气到现在特别想打他一巴掌。
然而一回头,就看见他固执的盯着她的目光。
他还是那句话。
“送你到楼下就走。”
关日暮:“我都说了用不着,你是不是有病?”
纵使她恶语相向,但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
不光是今天,之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关日暮每次放学走到巷口,陈竹鹤算就准了时间在那等着,但每次,关日暮都视而不见,完全将他视为空气。
大学的上课时间没有大学那么规律,但是陈竹鹤这人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知道她的课表似的,特别清楚的知道她哪天回来的晚,知道她什么时候下课。
这天,也是和往常一样,只是不同的是,关日暮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校门口,也没有出现在北巷。
今天的气温格外冷,一整天没见到太阳,抬眼望天,全是灰白,到了晚上,风都变得刺骨。不知不觉,在某个不知名的夜里,上川的深秋转眼而过,冬天已经初见雏形,气温降至零度以下。
陈竹鹤没见到关日暮的人,就连打电话也始终是忙线状态。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川大的校门口渐渐空了,等到北巷的街上行人寥寥,最后只剩下少年单薄固执的身影。
此时的夜空,像一个无穷无尽的穹洞。
抬头间,零星的雪凝结成碎片,慢倍速降落。
正如天气预报所说的那样,上川在今天,难得迎来了一场初雪。
晶莹的雪屑落在少年的轻垂的睫毛上,那一刻,陈竹鹤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推测。
或许她被邢越接走了。
或许她今天逃了那节无聊的思修课,比他先一步到家。
或许,也很可能是那天的话说重了,她真的不打算再理他了。
……
“叮——”
他正想着,此时,手机界面上出现一条弹窗,推送出来一条同城新闻——
“今日晚七点,我市静西区北巷街道发生一起恶犬伤人事件,经了解,伤者为一位年轻女性,回家中途,在巷口不幸遭遇恶犬突袭。”
“经了解,目前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进行救治,警方接到警报后,第一时间对恶犬展开追捕,具体情况如何,我台将持续跟踪报道……”
如墨的穹下,上川初雪的夜晚被灯火渲染上霓虹,少年奔跑在侵卷的寒风里,任由周身的飞雪模糊了双眼。
关日暮必经的那条巷子里,果然残留着未干的血渍。
这一幕,远比刮在脸上的风更刺骨。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此刻,听着耳边机械冰冷的忙音,陈竹鹤原本虚握的手控制不住颤抖。
陈竹鹤赶到“一线情缘”网吧时,卢大信正坐在机房里对着一串串复杂的代码敲敲打打。
见到他进来,一脸莫名。
“欸?怎么这个点来了?”
陈竹鹤的胸腔里还带着风雪的冷气,在喉间隐隐起伏,他顾不上解释,只一句:
“帮我找个人。”
许是平时见他那副谁都不在乎的样见多了,突然一下子有了人气,卢大信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不是,找谁啊这是,能让你急成这样?”
第 26 章
彼时,关日暮在台球厅玩的正起劲,手机她放在外套里一早就被丢在了休息区的椅子上,根本没顾得上看。陈竹鹤打来的所有电话,无一例外,一个都没有接到。
她上次生理期提前,不小心蹭到了裙子上,好在遇上了今时鹿借给她外套,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关日暮今天的本意其实是借着还外套的理由约今时鹿出来吃饭,结果没成想,后面又遇到了唐骐和靳逢鸣。
四个人一块吃完饭之后没尽兴,转头又去了附近一家台球厅,一玩起来,时间就忘了。
唐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她前段时间去一中找陈竹鹤的八卦,这会儿一直追着问个没完。
关日暮本来没搭理他这茬,结果唐骐却以为她心虚,于是便开始各种臆想,一直到从台球厅出来,依旧抓着这个话题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