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赛没注意到她的反常，憨笑着问：“你还没有去过山上吧？”

随越目光发直，神思游走，她怎么可能没去过山上？

三年前，她和顾泽两人一车，随性上路，胆量比浩瀚天际更大，不知道跑遍多少山林，到过多少无人之境。

但齐巴尔这边的山野，她确实还未深入。

哈赛以为她是默认，笑得愈加灿烂：“山上有不少好东西和好玩的，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这次回来，我给你带礼物啊。”

随越赶忙定住心神，收起圆珠笔，交还签好的假条，客气地弯唇：“谢谢，礼物就不用了。”

“用的用的，这是我们的习俗。”话尽，好似担心随越还会拒绝，哈赛以要去找努校签字的理由，一溜烟跑了。

随越没多想，揉揉困倦的双眼，着急时间批改作业。

第二天下午，她到教室代上体育课，毫无疑问遭到了学生们一系列质疑，哀嚎遍野：“啊啊啊为什么又是语文课？”

“哈赛老师肯定没有请假！”

“呜呜我想上体育课！我想踢足球！”

“想上体育课可以。”随越将语文书放到讲桌，认真地回应。

学生们一双双色泽分明的眼睛立马睁圆，闪烁无尽期许：“真的吗真的吗？”

随越扬起唇角，浮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真的，但要先上完这节语文课，下周你们就可以去上体育了。”

学生们：“……”

三十来个小不点的嗓音再度响彻教室，层层迭加的嚎叫声能把楼板轰个对穿。

随越瞧着他们一个比一个生动的脸庞，忍俊不禁，拿起语文书说：“好了，这节课听话一点，乖乖完成任务的有奖励。”

七八岁的孩子对于奖励，特别是老师给予的奖励完全没有抵抗力，教室很快安静下来，自觉捧起了语文书。

独独第一排的叶尔阿乐最是难搞，一节课不是东摸摸西搞搞，就是转过身，找后面的同学讲话。

这节课的主要任务是背诵一首古诗，末了下课铃声打响，全班也只有叶尔阿乐没能过关。

随越无奈到头痛，课后把他喊去了办公室，扯一张椅子给他坐旁边，亲自盯着他背。

叶尔阿乐好似一只滑不溜秋的泥鳅，一刻也停止不了身体的扭动，书也不好好拿，逮住机会就找随越聊别的：“随老师，我好长时间没见着大哥哥了。”

随越垂眸伏案，专注备课的大脑卡顿片刻，抬起面无t表情的一张脸，冷冰冰发问：“会背了吗？”

叶尔阿乐撇撇嘴，假模假样举起书看了几秒钟，刷地撤下来问：“随老师，我们拍的宣传片可以看了吗？”

“能背了？”随越摆出严厉脸，拿过他的书合上，啪地一声拍去桌面，“背给我听听。”

“老师你不要着急嘛。”叶尔阿乐小嘴撅得能挂油壶，起身走去角落，慢慢悠悠地背。

许是他一连两个问题都涉及了顾泽，随越后面一直心绪不宁，做事效率堪忧，原定的两节备课都缩短了一节。

晚上回到教师公寓，她加了一个小时左右的班搞定备课，梳洗完窝去床上，趴在中央刷手机。

无所事事地从一个软件跳跃到下一个网站，她进入微博，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输入了“guze”。

是那天顾泽给她看的，他的微博账号。

随越手指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全然脱离大脑指挥，手机已经跳出顾泽微博主页，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心头一乱，着急忙慌地想要去戳退出键。

却被他第一条微博，也就是今天下午才发布的九宫格定住视线。

顾泽拍了一组牧民转场的照片，其中牛羊浩浩荡荡，草木一路过渡，从冰川雪原，满眼荒芜到稍显翠意丰富。

不乏一些随越从未得见的风光、地貌和物种。

她禁不住逐一翻看，放大瞧了好一阵。

顾泽上百万粉丝显然不少活粉，评论区极其热闹：【哥，你终于发博了！我还以为你在阿勒泰被绑架了。】

【你进山了？】

【哇靠，你怎么又双叒叕跑山上去了？之前不是说这次去阿勒泰没进山的计划吗。】

【只有照片吗？我要看视频！】

【什么时候出来？我现在出发去山上还来得及偶遇吗？】

顾泽挑选了零星几条回复：【堵得慌，进山好一些。】

【山上信号太烂，传不了视频。】

【暂时不想出来。】

简短的回应，随越读得胸口发沉，像是一连数日生活在倾盆暴雨，潮湿难受。

她突然发觉自己是个巨大的矛盾体，早前不知道有多么希望顾泽赶快收拾包袱走人，最好直飞纽约，再也不要出现。

但当他真的不告而别，一走了之，她没有感受到丁点儿预想当中的轻快，反而闷堵得厉害。

崭新一个星期开启，随越踩着时间点赶去教学楼，又被努校喊去了办公室。

有上回的前车之鉴，随越爬上二楼的一路慢慢吞吞，心惊胆战，唯恐又是头痛难办的事情。

不料努校操纵电脑，给她看了一条视频。

正是叶尔阿乐心心念念，顾泽帮他们拍的宣传片成品，剪辑也出自他的手。

不同于他拍摄的自然景物，此次呈现的宣传片破天荒地很有温度，整体一改他以往习惯使用的棱角锋锐的冷色调，换为了明暖，叫人眼前一亮。

以学生为主的视频，随越出境频率极低，只有少数几个镜头，并且依照她的意思，不是模糊了人像，就是模棱两可，能够咬死不承认是自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