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遇(45)
她有前男友吗?
随越耳边倏然响起之前赵秀芝询问他两是什么关系时,顾泽脱口而出的“初恋”,她脸颊刷地红了起来,裹起被子翻滚几圈,脑袋直是往下面钻。
顾泽一定是喝多了,在发酒疯。
一定是。
这一夜,随越罕见地失眠了,几乎没怎么入睡。
外面似乎又在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气候变化,狂妄劲风呼啸绕梁,疯癫地拍打窗户,脆弱的玻璃不时传出几声瘆人响动,叫人不寒而栗,随时担心它会脱落到楼底。
直至晨间,天边翻出一线鱼肚白,随越才晕晕乎乎地睡着。
八点过的时候,反复炸响的闹钟没能将她拽出沉沉睡梦,一通孜孜不倦的电话取而代之,吵得她烦不胜烦。
随越眉皱成川,抓起手机划拉接听键,来电显示都没看,直接放上耳朵,不耐烦地说:“喂。”
对面约莫听出了她嗓音的含混沙哑:“还没起床?”
低缓磁性,犹如金属叩击的动人声线透过听筒出现,随越怔然须臾,刷地睁大眼睛。
她拿下手机一看,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但她清楚是顾泽。
前阵子因为宣传片的拍摄,他们为了工作方便,互留了电话,只是随越认为拍完片子以后两人不会再有往来,于是连备注都没给他改。
搞不明白顾泽为什么会一大清早就给自己打电话,随越将手机放回耳边,忐忑地问:“有事吗?”
顾泽显然听出了她话语间的疏离与惶恐,缄默片刻,回话的音色出乎意料的掺杂三两分轻柔,恍若消融料峭寒冬的第一缕春风:“下雪了。”
随越愕然。
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家乡还是地理位置最靠南,四季好似缩减到了两季的的海城,一年到头不说下雪,就连冬季都是匆忙路过,没多少天。
所以,没见过雪的她从小就对下雪存有执念,最想体验的便是大雪纷飞。
随越还记得三年前,初次得知顾泽来自东北,她第一个反应便是:“你们那里每年冬天都会下雪吧?”
北疆纬度偏高,加上特殊的地形地貌,每年雪季都格外寒冷漫长,有些山区六七月份就会迎来初雪,奈何他们当年的运气不怎么好,追着雪线一路进山,也没能遇上一场雪。
顾泽曾经看她一次次地鼓起期待,又一次次地落空,将她严密地拥入怀中,轻声哄道:“今年冬天带你回我家看。”
耳闻回他家这种无穷暧昧的字眼,随越羞烫了双颊,埋脸在他肌肉显着,块垒分明的胸膛,嗡嗡地回了“好啊”。
那时的他们谁也不知道两个多月的毕业旅行便是这段荒唐关系的期限,旅行一结束,他们只能各奔东西。
大学四年,室友们在大大小小的假期计划过不少次游玩计划,其中不乏有去顾泽的家乡哈市看冰灯。
也只有那一次,随越对于地点选择沉默许久,最终没和她们同行。
那几年,她在北城读书也是年年看雪,可总觉得差强人意,远远不及预想中的震撼与亢奋。
现如今,随越来到意义不同的北疆,听见“雪”这个字眼,一时之间连连线对象是谁都抛之脑后,急不可耐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去窗边,一把扯开窗帘。
室外t果然大不一样,不再是往日的艳阳四射,晴空万里,顶空阴云密布,处处蒙上一片暴雪过后的灰暗。
随越踮起脚尖,惊喜地朝楼下望去,原本是想瞧瞧积雪堆起来了多少,却不想率先闯入视野的是顾泽。
他孑然站于荒芜霜白的田埂,一身沉冷醒目的黑,衣角偶尔在烈风中卷起,背后的滚滚铅云随风流动,乍现的丝丝光线落上他硬挺的眉眼。
他单手高举手机,下颌轻抬,笔直望向她所住的窗户,面色无甚起伏,毫不意外她会陡然出现。
像是吃准了随越在听见他说下雪了以后,会第一时间去动窗帘。
随越隔空撞上他波澜不惊,深邃晦暗的眼,心脏上提,神色发懵,完全忽略了他所处于的,大改色泽的天地。
“我现在进学校,楼下等你。”顾泽目不转睛,通过手机传达,“今天冷,裹厚点。”
说完就掐了电话。
随越拿下手机,懵圈地瞅了瞅显示通话结束的界面,再瞧向下面时,顾泽已经回过身,沿着落满碎雪的田埂朝大路上走了。
她不由慌乱,赶紧合上窗帘,换衣服洗漱。
随越用最快的时间描完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日常淡妆,火急火燎往楼下跑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劲。
她为什么要着急?
随越即刻放慢步伐,不徐不急地下着台阶,心生惴惴,不知道顾泽来找她做什么。
会不会和昨晚的事情有关。
随越踩下最后一级台阶,走到底楼,透过玻璃门板望出去,当真见到了顾泽。
他闲散立在一棵低矮松树旁边,面朝公寓楼,始终目视前方。
一瞅见她,顾泽就加快脚步走上前,先一步拉开玻璃门。
随越心下的惶惶失措在看清他的这一秒直线飙升,本能地抬步跨出去,闻见他身上凌冽的,沾染风雪的草木清香,别扭地摸摸耳垂。
万万言语井喷式地上涌,拥挤在唇舌之间。
随越暗自挑挑拣拣,正想问些什么,一侧猝不及防地传来:“随老师,顾摄影师!”
随越和顾泽并排站在轻薄雪层之上,寻声瞧去,是哈赛。
他虎头虎脑,许是特别怕冷,厚重的羽绒服包裹宽大的身板,略显臃肿。
早前,顾泽来学校拍摄了一个星期,哈赛自然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