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理出脉络的时候，为期两周的任务接踵而至。两周里，休息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想起第一次见她，是在夏天的晚风中，她抱着一捧绿色中带着星星点点白花的植物从远处而来。到了近处，又笑着跟奶奶打招呼。

后来知道她住在楼上，是一位语文老师。

秋天的那场暴雨，奶奶让他送葡萄，来之前特意换了平时不怎么穿的衬衫。他想，她应该喜欢斯文的。

……

就这样到了十一月的末尾，结束任务后他立刻就回了江南新村。

第 12 章

车子驶进了小区，很快停在了楼下。夜深人静，只有路灯洒着孤零零的冷光。长腿买出车门，贺澄抬头仰望，五楼的窗户是意料之中的黑暗。这个时间，按照她的作息早已入睡了。

很想见她，可不想打扰她的美梦。

于是他倚着车，安静地注视着501主卧的窗户，如此也能让躁动的内心稍微冷静些。

邬桐睡得并不好，并且又一次感觉贺澄回来了。这大半个月以来，前面是她故意躲着贺澄，后面她发现不用躲了，人根本已经不在了。

她开了灯，端起了床边的水杯，冰凉的茶水滑进喉咙，驱散了一些刚睡醒的迷糊。

可是还不够。

她想更清醒些。

端着水杯，走到了窗前，刚拉开一丝缝隙，邬桐慌忙又给合上了。他看到了吗？她背靠着窗帘，心又开始不正常地慌张。

手机响了，邬桐看一眼来电提示，点了挂断。

贺澄又发了消息：【想见你。】

三个一年级小学生都会的字，邬桐觉得自己看错了。她回了过去：【喝醉了？】

贺澄：【我不喝酒的，你忘了吗？】

邬桐不想回这个消息，她转过身躲在窗帘后面，稍微掀开点空，看楼下的人。他穿得好薄，这么冷的天竟然只穿了一件长袖T恤。

贺澄还在低头打字：【太晚了，上楼找你怕吓到你。一起走走？】

邬桐：【不走，你回家睡觉吧。】

贺澄：【不走睡不着。】

邬桐：【不管你，你不睡我睡。】

贺澄：【嗯，你睡吧，我再站一会。】

邬桐无语，这人脸皮这么厚吗？之前明明是懂分寸的人啊。

邬桐没有换衣服，她本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此时图方便，直接在外面罩了一个大衣便下去了。

单元楼的大门咔哒一声落锁，想见的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开心。

邬桐停在了两步之外，抿了抿嘴道：“往哪走。”

贺澄不敢笑得太明显，他收敛了情绪平静道：“随便走走？”

邬桐不想理他，听他这么说，抬腿就往前迈步子。

贺澄看了看她的穿着，打开车门，拿出外套穿在了身上，然后几步追上了她。

出了小区，右拐，过了红绿灯又左拐直行，一路无话。路过一个地铁口时，旁边有一盏昏暗的灯在亮，邬桐看了两眼，是一个老人在卖草编。再往前，两人进入了一条林荫道，前面是一条河，由一座桥连接两岸。两人沿着人行道前行，到桥中间的时候，贺澄停了下来。

他站在了桥边的柱子旁，向四周望了一圈，像是悠闲地欣赏夜景。邬桐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黑沉沉的水面。

“邬桐，你为什么要躲我？”贺澄不知道什么收回了视线，清冷的夜风中，他直接开口。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邬桐依旧低头看啥也看不见的桥底：“没有躲你。”

有轻笑声在耳边响起，笑声的主人语气张扬有些无奈：“我又不傻。”

注意到地上有石子，邬桐弯腰捡起两颗，一颗握在左手手心，一颗被她丢向水面，震开层层涟漪。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邬桐愣住了，手指无意识松开，另一颗石子从手心滑出，滚落到了地面。可她来不及去拾，她满脑子都是贺澄的那句话。

他就这么说出来了？邬桐被打得措手不及。

“我相信你能感受到，正如我也感受到了你对我并非没有感觉。”

邬桐的脸已经红透了，可贺澄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想法，他继续追问：“那么，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机会？”

两辆车从桥面，向着不同方向疾驰而过。

“贺澄，”她终于开口，“我承认对你有点感觉，但那点感觉还不值得我去冒险。”

她跟陈清嘉不一样，跟何满满也不一样。

如果看不到一个好的结局，那么她宁愿从未开始。为了一点心动，牺牲原本幸福生活，不是邬桐会做的选择。

“那你害怕什么呢？”

邬桐抬头看他，从那双黑瞳里头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他确实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偏他嘴角又噙了一抹笑，仿佛这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聊天。

邬桐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不过既然选择了开口，她就把话说清楚。简要地讲了何满的故事，然后她问：“这样，你能懂吗？”

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邬桐转身没有看贺澄的眼睛。

贺澄没有说他懂不懂，他侧身为身边人挡了点夜风。

“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邬桐当然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来送葡萄。”

贺澄笑了笑，略带叹息道：“你果然没看见我，那是我第三次见你。”

邬桐：“？”

贺澄清冽愉快的声音响起：“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我在花园里帮奶奶修剪树木。你当时应该是下班回来，顺便买了一束花。看见奶奶后，你笑着打招呼，分享着上课时候学生闹出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