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纵即病[gb](75)
自己没事人似的转过去,对有些怔住泪脸的小孙儿笑道:“爷爷身子骨硬朗着。”
二老都不爱听那些话,谢义柔不需要懂事,他们满心觉得亏欠,尚愁晚年不能好好弥补他、怜爱疼惜他,哪就需要他来体谅他们,反而愈发框束了他,叫他不能遂心肆意了。
然而谢义柔稍许怔住,倒像听进去了。
自己拿过勺,一勺勺安静吃着饭菜,嚼许久,用力蛮咽下去,想吐也忍着,然而,无声的泪依然淌湿了面颊,饭里也有了咸泪。
“爷爷。”谢石君视线由病床移向伫在床畔的谢建荣,劝言的意味。
老爷子早已泪湿眼眶,心软道:“她会来看柔柔的。”
*
郊区福延陵公司。
两名详加了解航站楼硫酸事件细节的警察从总裁办公室内出去,由助理送下楼,背影渐远。
洪叶萧在门口返身,刚坐回办公椅,“谢爷爷?”
忽见半敞的门边,鹤立着道西装着身,手支拐杖,两腮白髯,却很是虎魄生风的谢建荣。
印象里,老爷子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因公事在书房斥起谢叔叔来,毫不留情面,谢叔叔对他敬重有余,亲渥不足,每回从书房出来都成霜打的茄子。
可谢义柔却敢在他怀里抠他胡子,抠够了扭头不要他抱,嫌扎,后来老爷子全剃了,一副白面滑溜溜的,等谢义柔大了,才把腮胡又留起来。
山水屏风后的会客区,半扇是洪叶萧套装纤秾的背影。
对面苍老却中气的话语徐徐而出。
有一句是:“柔柔的事,任你开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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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长夜泛泛。
“咳咳咳……”吃着晚餐,才没几口,谢义柔俯在床头吐了个干净,连酸水都吐在了瓷盂里,呛咳了自己。
抬起头来,眼眶一层薄泪,嘴唇润了水光,“奶奶,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好好好,奶奶都知道,柔柔很努力在吃了。”章梅清给他擦了擦嘴角,向来任性的顽孙懂事起来,她反而越心疼。
保姆收拾了瓷盂要出去,章梅清吩咐把饭菜也收走,不再劝他强咽了,怕他咳得厉害反而扯得刀口开裂,实在不行,只能输营养液了。
床头被放平下来,谢义柔迷迷糊糊歪睡过去,只是胸口还疼,睡得不踏实。
后来梦见什么翻了一下身,一下疼醒了,呜声哭了起来。
又不想叫外面寸步不离的爷爷奶奶发现,否则更要心疼,白天那个叫堂伯的说了,爷爷已经因他抢救的事急病了。
因此把被子扯起来,捂住哭声,可是门外客厅的人应该还是细听见了,门锁开出声响。
“我没事。”他胡乱用被子擦净眼泪,露出脸来说。
那双好容易压抑住泪的眼睛,乍一看来人,哭得愈发厉害,几乎放声泪崩:“萧萧……”
“慢点。”洪叶萧快步来床前,搁下手里东西,帮他先将床头遥控起来。
“你怎么才来……”
他抱着在她怀里抽泣,“呜伤口疼……”
“先别哭了,越哭越疼。”她用指背帮他把面颊的泪揾拭了,低柔道。
手在他嶙峋的后背顺气,待他趴在她肩膀慢慢平复下来,问他:
“饿不饿?”
谢义柔抱着不松,偶尔还要抽噎吸气一下,就着枕肩的姿势摇了摇头。
“我饿了,下班还没吃东西,你陪我吃点?”她搁在床头的东西便有一个保温桶。
谢义柔仍是摇首,“吃完你就走了。”
“不走。”她说。
谢义柔这才缓缓松手,眼睫尚是湿潮潮的,又打了个抽噎。
洪叶萧便把床尾的小桌支起来,置在两人中间,把保温桶里的菌菇骨头汤倒了两碗来,热腾腾摆在彼此面前,又把荤素搭配的饭菜布开,递了柄瓷勺给他,要他先喝汤。
只是谢义柔嘴巴泛苦,胃口寡淡,喝得格外温吞,不过勺子沾一下汤,放在嘴唇抿一下,全然如她所言是在陪她。
洪叶萧看在眼里,另拣了勺,舀了满勺,递在他唇畔。
拿汤来玩的谢义柔一愣,忽然脸红起来,病容反有几分气色,小声说:“我自己可以。”
于是喝了小半碗,后来吃饭时,洪叶萧搛去的肉蔬都吃完了,米饭也吃出了缺。
余的都进了洪叶萧肚子,她是真还没吃晚饭,又比不得谢义柔挑吃的猫胃,忙了一天,确实饿了,埋首大口吃完。
她将餐盒摞回保温桶,包括他剩的那些,搁回床头,再把桌子收好。
谢义柔从始至终目光追随。
直到她弯腰去掀了他的被,谢义柔不禁用衣角去往下扯遮,可下面分明也穿了病号裤。
“做什么……”他支吾道,尾音上扬。
“抱你去洗漱。”洪叶萧说罢将他抱去病房内设施齐全的浴室。
她没有横抱过他,都是竖抱,一般先有拖手拉过来的趋势,他累得昏昏欲睡也知道把腿盘上来。
只是,现今他伤在心脏位置,显然没法竖抱,否则压到伤口。
是以谢义柔手脚都有点不大知道怎么搁,只觉是一个离她分外近,却从未有过的视角,片刻呼吸便被放坐在浴缸边沿。
洪叶萧利落去剥病号服的纽粒,又被他揪住衣襟的扣。
“做什么……”他又问,脸颊烟霞绯红。
“洗漱啊。”她问过医生,伤处绝不能碰水,洗澡只能等拆线,避开伤,擦拭身子是没问题的。
“擦身子,用毛巾。”她怕他还问,因而后半句特意补充。
“哦。”谢义柔知道是擦身,只是,怎么是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