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纵即病[gb](80)
领证这天,正逢立冬, 天空挂起一轮白淡的薄阳,街道抽着寒浸浸的小风。
谢义柔穿了件小立领的羊毛西装, 里边搭的衬衫,很是熨帖, 上白下黑,从车里出来, 通体正式又贵气, 只是住院两个多月, 冷肤愈发白得曝光了。
洪叶萧是从家里出发过来的, 今天腾出了一天的时间, 如今薄妆宜面, 真丝衬衫配裙,外面一件束腰大衣,简单利落却也正式。
结婚证领完后,只有一对新人的宣誓厅内,一男一女十分登对, 面对而立, 各自手捧深红词本,在庄肃的宣誓台旁, 正照着誓词,互念了起誓:
“我,洪叶萧。”
“我,谢义柔。”
白炽灯下,嗓音徐徐。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做生活的伴侣,做心灵的挚友……”
“在今后的生活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用宽容的心善待对方,共历人生风雨,共度幸福人生,相濡以沫,永不分离。”
*
灯笼街谢宅。
厨房紧锣密鼓备着菜点,奔忙中,间杂着老爷子在叮嘱人千万把花椒生姜一类的撇干净,又在电话里催起玉阑洲的装修进度,原本在谢义柔病中变得冷清的宅子,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一眨眼天色擦黑,琴芳来到后舍,敲叩某间房门,在外扬声:“大少爷,隔壁院少夫人一家的车到院门口了。”
这是在提醒谢石君该开席了。
洪叶萧和谢义柔虽是隐婚,但关起门,家里总归要给他们庆祝的,只是领证当天这餐饭在谁家吃,谢建荣和赖英妹又争起来。
最后是邓书丽出来拍板,中饭在洪家,晚饭在谢家,体谅谢义柔今天领证才刚出院,把晚饭排在了谢家,连同给他庆祝二十二的生辰。
他昨天过生尚且在医院病房,原本要多住几天再观察观察,然而谢义柔本人一天也不愿等,势必今天要办出院,众人只好顺遂了他。
漆暗的房内,亮起盏落地灯,支起一隅昏黄的光。
谢石君应了声,脱开西服,解开衬衫。
楠木衣镜里倒映着肌肉结实的臂膀,骁劲的腰背,后又被套头穿好的休闲毛衫覆落。
谢石君反手去捏领子时,指腹触到后颈连肩那块皮肤,凹凸不平。
一时摩挲着怔神想起那天晚宴,她前言不搭后语的那句“谢谢”。
“咻——砰!”
前院的烟花爆竹擎放出响,接二连三震回神思,谢石君续理好衣裳,出门去接待。
那天,院内的烟花没断过,直到饭毕散场,两家人在院门口相送,都还能闻到烟花爆竹燃过后飘荡的烟熏味,喜庆的味道。
车是开往西珑湾的,玉阑洲的新房还在装修,洪叶萧本说让谢义柔出院后再在谢家住一阵儿,只是谢义柔闷闷不语。
她便改说:那我们先住西珑湾?他这才点头。
是夜,西珑湾灯火通明。
谢义柔来过这里很多次,就抱坐在那张意式沙发,打电话,一次又一次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结局总是不尽人意。
他那时总是一个人仰躺,盯着天花板,回想很久以前她说过的话,她说,这是我们的家。
可他躺在那,无数次觉得西珑湾离“家”这个词,越来越远,他错手而逝,就再也抓不住了。
直到今天,他们再回到这里,谢义柔指着沙发问她:“萧萧,你还记不记得,沙发是我挑的?还有那灯。”
洪叶萧说记得,他便拥过去吻她。
衬衣裤裙从玄关蜿蜒凌乱到客厅。
浴室内,水珠淅沥,浇在彼此厮磨的唇瓣、面容。
洪叶萧淋着花洒,帮他把额发拂起,露出湿漉缀红的眼,啄了他的鼻尖,轻笑道:“现在又好了?”
“刚才是谁哭得稀里哗啦?”
*
谢义柔大病初愈,是忌酒的,老爷子在饭桌上却没悠住多喝了两盅,目送谢义柔上车时,没忍住伸手,老泪纵横,“柔柔,你不要爷爷奶奶了……”
被老伴瞪了眼,才止住醉言醉语,二老商量好要成全孙儿的执念,他背过身去,不想叫车里的孙儿察觉泪水。
“爷爷!”谢义柔满脸泪渍从后座奔了出来,抱住老爷子。
“去吧,好好过日子,经营自己的小家,音乐路上大胆往前走,家里不用你回头挂念。”谢建荣替他抹泪,反而宽劝道。
谢义柔又去抱旁边的老太太,“奶奶。”
老太太帮他理衣,絮叨不断:“听医生的话,后仰扩胸、提重物、大开大合,这些都还不能做,知道吗?”
紧握着手嘱咐:“要觉得胸闷心悸了要和爷爷奶奶说,入冬了衣服不要少穿了。”
“还有,护心药每天还得吃,记得是饭后半小时吃一粒。放进你后备箱的人参、麦冬、丹t参……都是片好了,配好量装成小袋儿的,你平时录节目录歌,要往保温杯里丢一袋,泡了去喝,一周喝两次,知不知道?”
“奶奶,我不喜欢那个味道。”谢义柔蹙眉摇头。
老太太将视线移向孙媳妇求助。
洪叶萧:“您放心,我会督促他喝的。”
谢义柔总算不驳了,末尾看向一旁的谢石君。
谢石君像小时候探手去揉他头发,被谢义柔避了开,“不许碰我头。”
“臭小子。”谢石君张手拥了拥他。
临别之际,谢义柔不情不愿叫了声“大哥”。
来西珑湾这一路,眼圈还是红的。
如今,面对她的促狭,只是再度偏首来碰唇,“萧萧,吻我。”
彼此贴得极近,头顶水珠分不清是落在谁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