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手短打四】羽祭(23)
面临威胁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根深蒂固的偏见呢。
“我不想所有的异兽都误会你,更不想你因此再受到任何伤害。”重明鸟瞳孔微动,低垂眼眸,伸手擦去她嘴角复溢出的血迹,内心泛起止不住的疼意。
“没关系,我不在意他们的闲言碎语和挑衅,不值得。”金乌抬头看她,直视那双微黯的眼睛,“重明,我最在意的是你。”
偏见是不会消失的,无论何时何地,既已是改变不了的认知,不如就任其一直存在。
重明鸟深深凝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有再次拥她入怀,一切未说出口的话语都包含在这个似禁锢般的拥抱里。
金乌微抬眼,望着广袤无垠的漆黑天际,耳边传是来自那人胸腔内逐渐加快却有清晰的心跳声,长睫不知不觉湿润起来,她再次阖上了双眸,“重明,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大荒。”
“好,我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重明鸟神色温柔地应了声,安静下来后,他也闭上眼睛,收紧的怀抱仿若一张细密编织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仿佛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
他们相互依偎着,夜风温柔地吹动,轻轻扬起的发丝缠绵地交缠在一起,彼此相拥共同等待黎明的到来。
等一等,等天亮,等花开,等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十一章·红
林间风声乍起,白桦的树梢碰撞不时发出声响,打破了原本寂静的周围。
蛊雕神色从容地站在树下,四只脚立在地面上,看起来不怒自威。
“金乌是大荒的灾鸟,而重明鸟作为天地间的祥瑞之兽,这二者如今却牵扯在了一起,不知诸位有何看法?”他微抬起下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下面群兽,如鹰隼般凌厉的光芒被隐藏在眼底。
正如金乌所言,此次洪灾生灵涂炭,然飞禽有羽翼覆身,可离地腾空而起,而走兽无一幸免。
飞禽走兽当中的信天翁犹豫了很久,最后鼓足勇气开口,“大祭司,我觉得,重明鸟只是被那不祥之鸟迷惑了心智,才会变得是非不分,并不是出自本心地想与大荒敌对。”
鸩鸟斜视着他,语气是十足的嘲弄,“重明鸟在祭灵台上的言行举止,可一点都不像是有违本心的样子呢?”
信天翁语气陡然转冷,依旧固执己见,“重明鸟是多么睿智,他如此举动肯定有他的原因,也许是想彻底除掉金乌也说不定。”
这时,林中响起一声如雷兽吼,一只外表是龙首猫身的庞大异兽徐徐朝这边走来,他的体表毛色呈黄底黑条纹,尖利的爪牙抓在地上,一步算一步,威猛无比。
“胡言乱语,重明鸟可不是什么好鸟。”不过须臾,窫窳便幻化成人形,变成一位身着明黄外袍的俊郎男子,鳞片显露在额角,龙须垂下,一双黑色竖瞳凛冽如刀。
信天翁自打窫窳化形后就一直死死盯着他,一双怒目圆睁,“放肆,重明鸟乃祥瑞之鸟,岂容你随意诋毁?”
窫窳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什么灵鸟、祥瑞,全都是造谣惑众的说辞。”
他斜睨着信天翁的方向,说出来的话像是故意刺激他似的,“这场洪灾的出现,我甚至怀疑,重明鸟的出现同样预示着大荒的不幸。”
本来只是气急下的话语,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窫窳的一番话让百兽心里都有了不同的想法。
弱者对强者总是会有一种仰视之心,而这种仰视,会让心理一点一点变得不平衡,进而转变成妒忌,变得渴望取代强者,即便面对的是神灵,哪怕对方再强大,也都会想方设法获取神的力量,包括且不限于杀了他。
信天翁的脸阴沉下来,灰色眼睛里布满寒霜,“真是莫须有的罪名,你这只四脚兽,麒麟兽和重明鸟是过命的交情,你这样诬陷重明鸟,就不怕麒麟兽向你出手么?”
“哼……”窫窳一声冷笑,逆反心理顷刻间被激了起来,“实话实说也叫诽谤,倘若麒麟兽因私心偏袒重明鸟而令我丧命,他又有什么资格服众?”
“你!”信天翁被怼得哑口无言。
窫窳懒得再搭理他,继续扇动着百兽的情绪,“大荒近来不太平,大家有没有想过一种情况,或者招致这一切祸患就是重明鸟?”
南部山体崩塌,洪水滔滔不绝,祭祀仪式被毁,时局动荡皆因他的到来而产生。
他静待片刻,无声勾了勾唇,才说出了最后的话,“大荒不是要供祭神灵么,既然献祭金乌已然失败,重明鸟又如此偏护她,再想捉住她恐怕也难,倒不如就让重明鸟代替她献祭。”
百鸟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吱声,心中俱是惶恐。
献祭重明鸟,多么可怕的五个字……
重明鸟可是神灵啊……
只是,神灵又如何,同样有血肉,同样也会痛。
众生爱看的是神灵的坠落,一旦知道神灵也有弱点,不仅不会同情,反而还会幸灾乐祸。
他们求神也厌神,奉神也想弑神,期待神灵从最高处跌落下来,摔得凄惨且狼狈,那该是怎样一幅难以忘怀的画面呢。
暗夜涌动,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地面上,那稍显清矍的身形正极快地穿梭于林间,灰白色的袖口随着他的前进来回甩动着。
信天翁觉得,大荒的走兽飞禽大抵都魔怔了,才会变得分不清黑白。
耳边呼啸声急急掠过,在那忙于低头离开之人未发觉的瞬间,一道诡秘的黑影快速从他的头顶上方飞过,如幽灵般游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