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手短打四】羽祭(27)
却不曾想,接下来的情形却令他始料未及……
“怎么可能,你的心呢?”蛊雕难以置信地盯着重明鸟的心口,鲜血淋漓的皮肉下,那里空空如也。
“心?”重明鸟仿佛没有痛觉一样,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回答自己,“我的一颗真心早已交付出去了,没有心了。”
现在他的心不属于他,而属于另一个他深爱的……
金乌……
自从遇见了金乌,他的一颗心就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她的喜怒哀惧都会牵动他的心绪,直到后来,他真的心甘情愿把心给了她。
迟么?
不迟。
“这不可能!没了心怎么可能还活着。”蛊雕疯狂怒吼着,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而且如果重明鸟在此之前就没有心,那就意味着他先前所策划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是啊,没了心怎么可能活着呢,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很快就会……
远山迷蒙,雾霭升腾,重明鸟微扬起头,那双原本晦暗的重瞳在此刻却亮得出奇,闪烁着红蓝的色泽,恍若黑夜中唯一的一抹明亮星光。
子夜,大荒献重明之鸟,一睛双瞳,以灵鸟为祭,保大荒之境无妄无灾。
河清海晏,灵鸟献祭。
春夏秋冬,花鸟鱼虫,纵使世间色彩万千,在守望的天空下,灰是失色世界中唯一的底色。
满枝的雪色海棠簌簌落下,花瓣纷飞,盛大得如同在梦里下了一场绚烂花雨。
梦醒了,花也凋零了。
海棠花落,金乌打着一把赤红色的纸伞在树下站定,黑紫色的长发柔柔垂下,墨衫罗裙,背景是漫天飞舞的海棠花,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卷。
花瓣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伞上,仿若染红的幕布上绽放的片片粉霞,不时有几片滚落下来落在地上,连她的衣裙也未停留过半分。
她抬头望向漫天纷飞的花瓣,脑海中思绪万千。
这是她与重明鸟定情那棵海棠树,那时就是在这里,他们一起互定终身。
结发同心,生死相随。
她伸出手,几片粉白色的花瓣便落在她手心中,重量轻若无物,却能从掌心感受到那细腻的触感。
风一吹过,花瓣便从手中翻滚落下,不再有任何停留,转瞬即逝的美丽,取而代之的坠落。
死亡不是唯一的终结,遗忘是死亡的开始。
花朝花暮不再来,为谁零落为谁开。
海棠花依旧是那样美,花瓣纤薄柔嫩,色彩娇艳欲滴,只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香味。
她与他在海棠树下的相许,也成为记忆中永不磨灭的风景。
只是……
一切都太迟了。
金乌是在祭祀仪式结束后的次日醒来的,醒来时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起身时,心脏传来的剧烈痛感让她几欲窒息,只一瞬间,她便想到了重明鸟。
窗外,如血的映照着满目疮痍,仿若一切事物都失去了色彩。
金乌隐约猜到了什么,抿住唇许久都没有动静。
心如死灰。
她终究还是害死了重明……
倘若他没有遇见她,是不是就不会踏入这道漩涡,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后来在这荒芜之地反复寻找他的踪迹,却始终无法窥探到有关他的一丝一毫,直至最后只能跪倒在地上,咸苦的眼泪滑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他再也回不来了。
整个世界变成了灰色,看不到一丝光亮,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晦暗。
自从重明鸟离开后,金乌又变成了原本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也经常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不说话。
有时候,金乌会觉得和重明鸟之间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也许他从未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只是她的幻想。
可是怀里另一半白玉双鸟佩又在提醒她,他真的存在过,存在于她的世界里,会在她满身是刺的时候出现紧紧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告诉她,“金乌,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他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原本一片黑暗的世界。
奈何天地不公,一介灵兽最终却被当不祥之兆,受万兽唾弃,要该如何才能够释然呢。
庭园的攀缘灌木丛中,遍地是结了果的相思子,淡紫色的花朵在丛中自在摇曳着,虽说不上有多么美丽,却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金乌缓缓蹲下,伸手触及那黄绿色的豆荚,轻轻一用力,那颗椭圆形的种子便掉入她手中。
椭圆形的豆身质地坚硬,体表平滑,鲜红与亮黑融合在一起,泾渭分明,在墨绿色的复叶的衬托下,色泽华美极了。
金乌紧握着相思豆,轻歪头将它贴近在侧脸处,想起那人的模样,她的嘴角也勾勒起清浅笑意,透着动人的深情,衬得整个面容沉静而美好。
相思子有毒,却代表着相思,因此相思入骨便无药可解。
满丛相思子,是离开的人给留下的人的折磨。
金乌在脑海中不禁会想,如果此时换作是他,他又会怎么做呢?
在迷茫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是去抉择,他也会像她这般无措么?
对于向往光明的重明之鸟来说,光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字,然而在那冰冷的祭台上,他就那样成为了众矢之的,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帮助他,那时候,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
失色的天空,不再有蓝天白云,亦不再有夜空繁星,只剩有漫无边际的……
绝望。
夜幕深沉的子夜,周围漆黑到仿佛要吞噬掉一切的存在和声音,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