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嘉鱼恋锦渊(23)

炎夏小心问道：“爷，不回去看看么？你把林姑娘伤得那样，咱们跑出来玩不合适吧？”

他边说边躲出去两步远，生怕挨揍。

池野破天荒地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女子头上戴的那种花里胡哨，这么大的东西叫什么？”

他连说带比划，炎夏苦着脸想半天：“不知道，爷你真会为难人，遇到姑娘我连正眼都不敢看的，哪儿分得清人家的头饰？咱们去首饰店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池野自来不曾踏足过这些地方，一时忸怩住了：“你代我去挑两样，就当是赔罪了。”

炎夏道：“对于女子首饰，我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要么咱们去请二姑娘出来帮忙挑选。”

“那会被她笑到明年的，我宁可自己选。”

此时天空已经晴开，柔和的阳光钻出云层，漫洒京城，那一溜儿首饰铺子正对着西面，牌匾都在闪闪发光。

池野硬着头皮走进去，装作老练的样子四下转悠。店小二一见他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个不差钱的公子哥，殷勤招呼着。

一时间金的银的玉石珠宝都呈上来，供他挑选。

池野挑一个燕尾蝶华胜端详着，小二忙不迭赞道：“公子眼光极好，您瞧这做工多么精致，还是开年的新款，送给心上人再合适不过了。”

他不管拿哪个，左右那小二都有一番说辞。

池野笑道：“照你这说法，我竟是闭着眼随便买了。”

小二笑嘻嘻道：“便是把小店包圆了，对爷来说还叫事儿么？只怕爷不稀罕。您若是一时拿不准主意，多带几样回去，让姑娘挑选称心如意的，剩下的我们上门取回来，也不费事。”

池野又挑了一个银鎏金浮雕如意莲藕花纹并一对金步摇，让伙计包起来，踌躇一下又问道：“敢问小哥，女子出门时，戴的那种帽子何处有卖？”

小二指明了路笑道：“这位姑娘真真好福气，能得公子如此贴心爱护。”

池野赶去挑了两顶帷帽，让炎夏将礼物带回去转交给林渊，他直忙到天黑方才回府。

他原想着家里人知道他送给林渊礼物，免不了又是一场调笑，于是故意板着脸，做着神情不悦的样子回去。

谁知跨进门一看，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仆人们更是屏气凝神，小心翼翼。

他不明所以，先回房里来，进屋便瞧见东西原样不动还在桌子上放着，便喊炎夏过来问道：“怎么，她不收么？”

原来炎夏兴冲冲地回来，见府里忙慌慌一片，拉着人问了一番才知道，林渊体质特异，麻药到她身上竟然不起作用。

李大夫无法，只得生生给缝上了。起先林渊还极力地忍着，将手放在嘴里，咬得鲜血直流。后面实在忍不住了，惨呼了几声便晕过去了。

陶夫人又是惊吓又是心疼，好容易等林渊醒转过来，才算松了一口气，只管恨声骂池野。

炎夏道：“爷你瞧这个样子，我敢进去送死么？”

池野料不到还有这一出，他一时无话可说，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转了两圈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她现下在哪儿？”

“谁？太太啊，太太守着林姑娘，一直到她慢慢睡去了，才回屋子里。”

池野没法再问下去，想着炎夏的话，只觉得心惊肉跳。

那样的疼痛，只怕自己也难以忍受，何况她一个姑娘家。

他走到床边想要躺一会儿，却只是呆呆地站着，站了许久才坐下，不多会儿复又站起来，终于拿起东西朝林渊那里走去。

探病

林渊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婆子正在角落里扇着炉子熬药，见池野进来，笑着立起身来：“大爷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恰有清风吹过，只听头顶上一阵清脆悠扬的响声，很是悦耳。

他抬头看去，这才瞧见两边檐下各挂了一串惊鸟铃，不是常见的铸铁钟形风铃，而是白色铃兰花的模样。一串串垂下来，每一朵下面都缀着一只小小的铁片蝴蝶，经风一吹，翩迁起舞叮当作响，十分别致。

婆子见他望得出神，笑道：“林姑娘人巧心灵，我这老婆子枉活一把年纪，托姑娘的福才见得这般精致的东西。”

池野直愣愣地盯着，恍若未闻。

如今京城一帮富家子弟，不知何时兴起一股风气，将家里的老妈子们视为最可憎可厌的一类人。小丫头们无论怎样刁蛮任性都可包容，唯独对婆子们避之不及，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得，仿佛略略靠近些就要被染上臭味似的。

池非极其厌恶这种习气，对池家子弟们再三申饬，说服侍久了的下人，算得上家中半个功臣，不可如此羞辱的。池野虽然顽劣难驯，对家里下人向来都是客客气气，因此婆子见他不言语亦不觉尴尬，知道是有心事，便走开照旧去忙自己的。

池野伫立打量着院子，其实从前也常来找书看的，自家院子熟悉之至。她住进来也未改变多少，不过略加点缀，不知为何，总觉得处处都变了模样，别样的雅致。

这时竹青从里面走出来，刻意压低声音喊道：“刘大娘，药快熬好了吧？”

说完才瞧见池野，她一怔，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看来是不大欢迎，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行了个礼。

池野便低声问道：“你家姑娘好些了么？”

竹青不情不愿说道：“这我可说不好，遭那么大罪，大爷自己去看看吧。”

池野犹豫片刻，还是进去了。

屋内点着高高的灯烛，她拥着被子正昏沉沉地睡着，只能看见一头乌发云团似的堆在枕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