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嘉鱼恋锦渊(33)
太后正与太子说话,转头一眼看见舞阳公主手里的菊花,心疼地招手唤她:“快到皇祖母身边来,我给你揉揉手。这老远儿的,怎么自己捧着花瓶?”
池野与林渊行过礼,垂首立于一旁。
舞阳公主笑嘻嘻地将菊花奉上说道:“一瓶花而已,哪里就累到了?皇祖母先瞧瞧这花好不好?”
老话说隔辈亲,便是一块破布巴巴递上,做祖父祖母的也得夸出花儿来,何况这花如此奇异。
太后连连赞道:“你这鬼精灵,从哪里寻出这样好看的花来?”
太子笑道:“皇祖母,这花非是天生如此,是舞阳用颜料染就的。”
一时说得太后惊喜不已:“难为你这么小的人儿,竟有如此高超的心思与手艺,你父皇见了定然欢喜。”
舞阳伸手笑道:“我听嬷嬷说,孩子的生日,做娘的难日。今日这第一束花,说什么也要先孝敬皇祖母。”
太后见她说得振振有词,觉得可爱至极,揽入怀中好一通爱抚,对魏燃说道:“人人都说我偏疼你妹妹,如今瞧瞧,疼错了没有?我这三个孙子自然个顶个的好,可若论孝顺贴心,我的宝贝舞阳才是第一呢!”
当今皇上子女不旺,只有三子一女。太子乃先皇后所生。二皇子是淑妃所出,三皇子年龄尚小,和舞阳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皇上有了年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几年再无所出,舞阳大抵就是他唯一的女儿了。加之生得甜美,又聪明机敏,宫中上上下下见了她,都是爱护有加。
太子与她虽非同母,但兄妹亲和感情甚笃,也是两个人的缘法。
太子笑道:“舞阳素日被众人宠得无法无天,连父皇都拿她没辙,唯独在皇祖母面前又柔顺又乖巧,变了个人似的,难怪皇祖母偏疼她。”
舞阳掩住嘴笑道:“别光口头夸啊,皇祖母预备赏我些什么呢?”
太后伸手在她腮上拧了一下:“说吧,你这猴崽儿想要什么。”
舞阳道:“我此时有个愿望,想求得皇祖母恩准,若是说出来,大哥一定要说我禁不住夸,蹬鼻子上脸了。”
太后打趣道:“你们瞧瞧,这么小的人儿,也学会先拿话堵对方的嘴了,有什么古怪点子,说出来给我听听。”
舞阳向林渊一指笑道:“我想带这位姐姐一起去参加宫宴,皇祖母说好不好?”
其实太子邀约林渊,池野不是不明白他的用意。
可这些年朝夕相处,他深知太子谨慎,不彻底了解一个人,决不会轻易放下戒备。却没想到,林渊一来,太子就先将她引给太后相看。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私心期盼太后以宫规婉拒。
“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太后语气和蔼,像普通人家的老太太。
林渊落落大方走上前去,不卑不亢。
衣裙扫过池野的指尖,他忽觉心神不宁,仿佛下一刻,她就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飞走了。
参加宫宴
皇宫里繁复严苛的规矩礼仪,大抵是为隔开寻常人和皇室距离的吧!
林渊趴在地上如是想着。
她走近时,早有丫鬟将绣着松柏仙鹤的厚团垫拿过来铺在地上,软软乎乎的,膝盖一点儿也不受罪。
可面前这人乃先帝之妻,天子之母,堪称当今天下地位最尊崇之人,她禁不住有些微微发颤,总算是极力镇定着,面上还是平常。
“免礼,走上前来。”
林渊不敢造次,略上前几步,垂手而立。
太后又命近来,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赞叹道:“好个齐整孩子,阖宫上下美貌女子不少,这般骨秀神秀并俱的,倒找不出几个来。”
还真敢夸,林渊心里直发虚,忙回道:“蒙太后娘娘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舞阳公主插嘴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美就是美嘛。人人都说我三婶母生前美得惊人,说堂姐还不及她当年一半风华,故而她一走,三叔郁郁寡欢许多年。我总也想不出那该是怎样的美法,如今看见林姑娘,就明白了。”
林渊愈发惶恐:“公主真真折煞民女了。”
见她不自在,太后岔开话题问道:“你如今多大年纪?可读过什么书?”
池野不知怎地,只觉咯噔一声,一颗心悠悠地直往下坠,却总也坠不到底,徒增心慌。
林渊恭谨答道:“回太后的话,民女今年十七。父母曾说当今风化极好,女子亦有许多出路,多识几个字,总不至于做个睁眼瞎。因而曾跟着一位女夫子读过两年书。”
太后奇道:“你父母当真有眼光,多少人连供儿读书识字都想不到,哪肯花钱让女儿进学堂长见识?”
“民女家中无兄弟,父母将我充当男儿教养,聊解荒凉之意罢了。跟着女夫子学些女则女训,女红针黹打发时光。太后说是见识,那是抬举民女。”
太后默然片刻,说道:“太子都与哀家说了,你与若鱼一道,给他帮了很大的忙。哀家活了大半辈子,论别的本事没有,看人却从未走过眼。既知道你是个实诚孩子,虚套的话就无须多言。你若是得了空,常来宫里坐坐,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太后说时招招手,方才那位侍女已经走开了,回来时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怀里都抱着一堆的东西。
太后看着池野笑道:“哀家的一点子心意,这些给林姑娘,池少保的赏赐另外送到府上。”
池野连说不敢,林渊正要推辞,太后摆摆手道:“不过是些香料首饰,都是些身外之物。你且收下,回去散与亲朋好友,也是你进宫一趟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