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嘉鱼恋锦渊(88)
竹青答应着,隐在暗处等待。
林渊放轻脚步走进来,一个人也不曾碰上。她见手帕正在案桌上放着,便蹑手蹑脚取了就要走。
这时忽然听到隔间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说道:“老贼郭粿一死,实乃万民之福。微臣替天下百姓谢过殿下了。”
太子爽朗大笑:“联手除贼,何必言谢?赵夫人腹中孩儿,可堂堂正正姓赵了。”
林渊这才忽然想起,正是赵无咎的声音。
他们两人怎会笼络到一处去了?
林渊大为震惊,情知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却还是想一探究竟。双足如被牢牢黏住,只管向下听。
赵无咎呵呵一笑说道:“非是微臣在殿下面前口出狂言,郭杏儿那样的粗野妇人,不配给微臣生孩子。”
“那你心里还有谁?孤可帮你圆了心愿。”
“微臣心里只池柳一人而已。”
太子拍案道:“你说这话,别说池野了,孤都想骂你。你既心里有她,当初何必去人家家里大肆羞辱于她?何况又有你诬池野入狱一事,若是孤答应你的请求,岂不是将池家人的脸踩在地上羞辱?”
“微臣被郭粿和郭杏儿逼着,迫不得已所为,实非我所愿。池柳与微臣感情甚笃,女子的心又软,只要娶回家,慢慢将衷肠说与她听,日久天长,她定是能够释怀原谅的。再不济,还有郭杏儿给她出气,任凭她磋磨便是。”
太子若有所思,过了片刻说道:“孤尽力吧,可不能保证结果。”
“只要有殿下这句话,微臣此生甘愿为殿下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不如这样……”太子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只能听到嘁嘁喳喳,却听不清楚。
林渊心里冰凉一片,可叹池野怀抱着为国之志在前方浴血奋战,他忠心守护多年的太子,居然和赵无咎勾结在了一起,还算计着他的家人。
林渊细细咀嚼这话音儿,皇上御驾亲征,分明是太子和赵无咎联手促成的。
郭粿也倒罢了,处处压制赵无咎,与他并无血缘关系,遭恨也说得过去。皇上可是太子的亲生父亲啊,一并算计进去,就不怕有个万一么?
还是说,那个万一,正是他所期待的?
父子天伦尚且如此,池野池柳,连自己说上,更算得了什么?
林渊不敢发出声响,连帕子亦不敢拿,揪住衣襟,生怕心跳声惊动了谁,慢慢走了出来。
等见到竹青之后,她憋在心头的一股气才吐了出来,拽着她疾步离开:“快走,别说话。”
两人越走越快,逃也似地往泰祥宫去。
到了房里,林渊坐在椅子上半晌缓不过来,周身瑟瑟发抖,直喘粗气,吓得竹青带了哭腔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到底遇见什么了?”
林渊干哕了几声,接过来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平复下来,严肃说道:“方才我去过东宫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当没发生过,不然咱们脑袋都得掉,明白么?”
竹青连忙点点头。
“换身衣服,到太后那里去。”
她们到时,戏已经唱完了,太监们正忙着准备放焰火,众人都立在庭院里等着。
不多会儿,她余光瞥见太子也来了,只作不知。
他慢慢踱到她身后,轻声说道:“你想不想放?我可以陪你。”
说话时只见噼啪噼啪,一簇火光蹿升至夜空中,绽放出一朵硕大的牡丹,流光漫天倾泻而下,瞬间照亮了人们的脸庞。
每个人都在欢笑着,雀跃着,脸上的笑意那样真诚热烈,仿佛从来就没有算计,阴谋。
林渊捂住耳朵,笑着对太子摇摇头。
他一袭银白色装束,在焰火映衬下那样冰清玉洁,不染尘埃,微微低头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
天女散花的瞬间,他俯身在她耳边说道:“阿渊,你给孤做太子妃吧。”
人走茶凉
次日林渊醒来,便听闻太子在早朝上宣布,总管太监郭粿随驾出征,赤胆忠心以身殉国。浩气英风,足为后来者模范。特追封其为左武卫上将军,以国公礼厚葬之。
林渊不禁冷笑,郭粿一介宦官,平生有何作为?整日忙于谄媚阿谀之事,结党营私祸害百姓的宵小之徒,只因死前护驾有功,便将昔日罪恶悉数洗去。
这也罢了,如今竟成了万人敬仰的先烈。照这势头闹下去,将来专门修个郭粿祠来纪念,只怕也不足奇。
太子此举固然是因势所逼,一面要顾及皇上心意,一面须稳住郭党之心。可想起多少忠贞为国的无名将士,埋骨边疆无人问津,便觉得齿冷心寒。
大长公主立于廊下,她早起向来爱逗弄鹦鹉解闷儿,这会儿却只管瞧着宫檐怔怔出神。
见林渊出来,勉强一笑。
林渊虽看出她面露忧色,但人家既不肯说,她便也不问,只找些有的没的来说。
过了好一会儿,大长公主方才喃喃说道:“战事兴许快结束了。”
林渊乍然一听,不由得喜上眉梢,瞧着大长公主的模样却不像是欢喜,便压下笑容问道:“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郭公公的事儿,不曾听说战事要停。”
大长公主心事重重叹了口气,坐下来低语:“大雎国的国君伤重而亡。”
林渊脑子转了两转才反应过来,这位国君,便是大长公主的女婿了。方才的欢喜,当真是不合时宜,便讷讷问道:“那王后……”
“阿渊,你听过我的故事么?”
林渊摇摇头。
“我十六岁那年,与定国将军之子定下婚事。那人儿我偷偷瞧过,模样性情都是好的,颇为期待。谁知离大婚只馀三个月,他却突然暴病身亡。我就成了人们口中的望门寡。名声不好,皇帝的女儿也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