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103)
阮七小姐的一句呵斥,不仅堵了傅斯乔的话,也让「听懂了」的郑怀不敢再随意开口,书房便就此落回了寂静里。
白日里一直是灰蒙蒙的天,好似被午后的一场雨洗涤了干净。此刻目之所及的天际竟连一片云都找不到,瘦瘦的月牙悬在高处,伴着它的,是耀光点点的群星。
阮静筠立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眉间骤然拢起,回头看向椅子上的郑怀,询问道:
“你刚刚说到的那几个,就是查到的涉及走私一事的全部人?”
“是。我们还只查到这些,但背后必是还有其他高官。之所以组织刺杀,也是存着「杀鸡儆猴」的想法。”
“所以,并没有一个姓钱的?”
阮静筠问。
“「钱」?小姐说的是你看到的那份报纸上提到的那个人吗?钱宗理其实是组织内的一个叛徒,我们此前找了他许久,差点就让他逃走了,幸好小姐乘得那艘船及时抵岸,一切还来得及。”
郑怀话音刚落,却听阮静筠又问:
“你们是怎么传递的消息?”
她又想起那篇措辞奇怪的报道,立刻讲:
“总不该是通过「报纸」吧?你们是怕不会被抓到吗?”
“小姐,那其实是一份特质的报纸,它本不该出现在你的手里。”
话虽只讲到这里,但郑怀晓得,作为「当事人」的七小姐大概很快便能想通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惜阮静筠的注意力并未来得及延展到那里,便被一件近在眼前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她默默地念了句:
“怪不得没有报纸刊登这条新闻,怪不得……”
「嗤」得低笑了一声,阮静筠恍然轻声道:
“原来,与这个「姓钱的」有关的枪杀案,竟还是个「秘密」。”
直到这一刻,阮七小姐才晓得,下午与她的「阿斐哥哥」通电话到最后,对方看似服软的那一句「允许你问一个问题」,其实根本就是个他临时为她织出的陷阱。
结果显而易见,阮静筠完全并没有辜负阮静斐的期待,老老实实地跳进了里面,却还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晓得的情报,洋洋得意了一下午。
实在愚蠢透顶。
「对了,刚才进门时,吴妈好像讲有人来电话找她。」
阮静筠似乎猜到了那会是谁,却又不可避免面地盼望着,阮静斐都讲了自己近日要来上海「揍」她,所以也许这个与她情谊深厚,如今又常常觉得「亏欠」她的五哥哥会好心地将「试探」的结果藏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
可她也晓得,这些不过是痴心妄想。
阮静斐着急赶来上海的目的,当然不是要「揍」她一顿。
他也许已经因为下午的套话,确定了阮静筠与最后的这场枪杀案有关,而他也深知,此事牵连甚广,动辄就要赔上所有。所以,他是必须要尽快拖她出局的。
可要完成这个任务,阮静斐便一定要有足够的筹码,去与另一个人周旋。巧的是,这个人,阮静筠也很是认识,至于那些筹码,她的手中也可以有。
所以……
抬头对着窗外的星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阮静筠听见书房门打开又合上,是有人出去了。也听见自己身后的脚步声,是有人在缓缓靠近。
没有任何犹疑,她当即转身,目光决然看了过去,斩钉截铁地说:
“傅斯乔,我想好要怎么做了。”
圩柒
“傅斯乔,我想好要怎么做了。”
阮静筠这样讲完自己的决心后,朝着傅斯乔蹭了一步,仰头看着他,又横又娇地为他解了「禁言令」:
“所以,你现在可以讲话了。”
晓得她其实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傅斯乔没有问阮静筠打算怎样做,也不会讲什么「交给我来解决就好」,他只是将人收到了怀里,又偏头在她的额角落了个吻,温声道:
“不要受伤。”
似嘱托,似请求。
只一瞬间,阮静筠便被这四个字拉回到了许多年前,她刚刚去女校上学时的某一个周五的下午。
那日,她做了来上海后的头一件「极其出格」的事。
“您好,我是东街分局第三警察所的所长楚岩。请问您是郑怀郑先生吗?”
“是。”
「警察所」?
郑怀目露疑惑,应道:
“有什么事吗?”
“您认识一名中西女校的女学生吗?叫……”
“阮静筠?”
不待警员说出口,郑怀忙问。
仅这一句,便将正垂头看着文件的傅斯乔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其实,傅大少方才就觉得很是奇怪,明明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里,要找的人却是郑怀。
他伸手接过听筒,便听对面讲说:
“这位小姐在我们辖区内和另外三个小姐打架,被人家的司机扭送到了警察所。对方……”
闻言,傅斯乔先是短暂地愣住,而后立刻问道:
“她受伤了吗?”
楚岩听出对面换了声音,顿了一下,又看向正坐在门槛上对着院子发呆的小姑娘,才说:
“她呀,比起别的斗殴案里的伤者,应该算是……还行吧。”
「还行」?
那就是受伤了的意思。
“但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啊,就是小丫头间的打打闹闹,其实都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不过吧……
“顾啸荣顾老爷子,晓得不?对面带头的那位小姐,是他的孙女。人家坚决不愿意调解,讲是一定要起诉的。刚刚走之前,还留话让我们必须将你家这位小姐拘留了。”
为难之下,楚岩下意识挠了挠下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