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124)
“阿乔哥哥,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翻看我的东西?”
那本英文读物就倒扣在从前他与她共同读过诗集的书房一侧的小几上,下午等她回来时,傅斯乔来此找册书打发时间,没多想便随手翻了一下。不曾想,突然有一页纸滑落在了脚边。
他捡起来时,还以为就是一张画着风景画的书签,随意翻到背面,才发现那里竟有她写得几行工工整整的法文。傅斯乔只扫了两眼,面色当即就冷了下去。
“未经许可就读了你的笔记,我很抱歉。”
此事傅斯乔没得辩解,但他还是想知道:
“可小筠,你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解释吗?”
“你不是都看见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有什么好解释的。”
电话线又绞了一圈,携着强撑着的「理直气壮」,阮静筠道:
“「候选人一号」……我没记错的的话,应是上上周参加一场的联谊会上邀请我跳舞的复仁大学文学系的学生,人高大帅气,又很博学,说是想要追求我。
“除了他之外,还有「二号」、「三号」……你如果想知道,我其实可以一一介绍给你听。所以,阿乔哥哥,你没必要偷看的。”
隔了好一会儿,听筒那边才传来傅斯乔的声音,他问她:
“阮静筠,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辨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说得很低很慢,是他真正生气的标志。
电话线因她情绪的波动,忽而被绞得很紧,更紧,一瞬钻心的疼痛,阮七小姐回过神来,贝齿在下唇上重重咬了一下,她说: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阿乔哥哥,我也想「自由恋爱」了。”
圆柒
听筒里面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声音。
仿佛还嫌不够,阮静筠在傅斯乔的大片无言里,故意捏出娇娇嗲嗲的音色,却步步紧逼着道:
“阿乔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先前你不是讲说,要给我很多很多的自由,我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吗?总不会是……这么快就要反悔了吧?”
傅斯乔没有任何回答她问话的意思,只是讲:
“我现在出发去接你。”
她晓得他只要想查,一定能寻到她此刻在哪儿,可她完全不想在此刻见到他。于是,阮静筠立刻回说:
“不要。”
“我没有在与你商量。”
傅斯乔的语气很是强硬。
“我也没有在与你商量。”
她回他以同样的不容置疑。
可话吐出口,阮静筠却也晓得这样没有实质内容的拒绝,对傅斯乔而言,根本丝毫起不到作用,于是,她缓了缓语气,继续道:
“我们之间的任何问题,都一并等到下个周六见了面再说。”
终于到了「下一个周六」。
傅斯乔早早等在中西女校外,然后……在附近的窄巷里,狠揍了她的「候选人」之一陆绍仁一顿。也是在此时,他终于从陆二少的口中得知了阮七小姐这场燃了近一个月的怒火的真正来源。
只是傅斯乔还未开口解释,阮静筠却立刻冷下面孔道:
“我不想听你讲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
既然她不愿意听他说,那就让袁衡恪来与她讲讲清楚。傅斯乔本是这样打算的,可不过是他上楼打了个电话的功夫,阮静筠便又一次出门去了。
阮静筠对着纸条上的地址,再一次确定了一遍门牌号,方才抬手扣响门扉。
“小姐?”
来开门的女仆,阮静筠并没见过,但对方却是一副认识她的表情。大概是看出了她面上的的疑问,对方赶忙解释说:
“原先在家里时,太太给我们看过小姐从临城寄来的相片。”
“家里?”
阮静筠的目光在小女仆的面上细细打量了片刻,心中隐约又了想法,便道:
“你与小橘?”
“我与小橘是亲姐妹。小姐,我叫阿竹,从前也是在傅宅做工的。”
闻言,阮静筠的手指在裙摆上扣了一下,方才问说:
“那如今怎么来了这里?”
阿竹半点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应该隐瞒的,坦白答道:
“少爷讲,胡小姐这边不太方便找不认识的人,所以就让我先来照顾一下。”
讲到这里,她才突然想起来要问:
“小姐,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
阮静筠点了点头,道:
“我想见见胡小姐。她在吗?”
因晓得胡傅二人并无真正的关系,阿竹一时没能联想到阮静筠来此的目的,只是如实答说:
“太太去国泰戏院参加活动去了,要很晚才能回来。”
“「太太」?”
阮静筠垂眸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低低念了一遍,沉默半晌,才又扬起一丝丝的笑意,暖声问说:
“阿竹,外面有些热,我可以先进去吗?”
阮静筠进门后,完全没有到处「参观」一下的念头,甚至连眼神都十分的克制,只是微微扫视了一圈,便径直走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而后说了一句:
“那我就在这里等胡小姐回来好了。”
她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以至于阿竹完全未曾朝外间的那些关于少爷与太太的谣言上想上那么一丝半缕,可钟表分分秒秒地摆过,日头慢慢西斜,这样长的时间,总算让阿竹意识到了「好
像有
什么不对」。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见阮七小姐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阿竹又为她添了一杯茶,这才悄悄钻到了走廊的抹角处,拿起了话筒。
她先是拨到国泰戏院,换了个好几个人,总算是联系上了太太。又挂了一通电话去政府大楼,秘书却同她讲,「袁处长午后便因事外出了」。阿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拨通了傅宅的电话,只不过,少爷也是不在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