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136)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阮静筠硬着头皮,不肯承认。
想及此前自己对于陈晓曼清楚并利用梁阮二人的关系的猜测,那种强烈的无法消退的嫉妒与吃味再次找上门来,傅斯乔朝着她迫近一些,缓声又问:
“在归来的轮船上,你是在用什么心情与旁人提起的他?告诉那些人你与他关系不浅时,又将我放在了心里的哪一块地方?”
若说前一句指责,多少还能勾起了阮静筠的几分愧疚,那这后一句,完全就是彻头彻底的诬陷了。她不满的隆起眉间,一边抬手撑在他的胸口,阻止他的靠近,一边大声驳斥道:
“傅斯乔,你不要倒打一耙,我几时在船上讲过这些话!”
她面上流露出的被冤枉的愤然不似作伪,傅斯乔心中疑惑了一瞬,锁着她压在心口的双手,再次追问:
“那就坦白告诉我,小筠,你最近到底在悄悄谋划什么?在你的这个计划中,舍弃我,而选择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
阮静筠竟然从傅斯乔目中清晰辨出了伤心的神色,心慌之下,有一瞬间想要将一切坦白于他的情绪撞得她大脑发昏,直到话冲出口的前一刻,才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那不是仅涉及她一个人的事情,计划完成之前,阮七小姐绝对无可能告诉任何人,但傅斯乔的神情让她又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予他些慰藉。
大脑飞速旋转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混乱之间,阮静筠竟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凑上前,迅速在傅斯乔的唇边落了一个求饶意味明显非常的轻吻。
她的眸底剎那间晕染出一片可怜巴巴的水色,随后而来的话亦满满皆是又软又娇的嗲。
“傅斯乔,这次,我真的可以自己解决的。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面对阮七小姐如此威力非凡的撒娇耍赖,傅斯乔「不肯善罢甘休」的决心几乎无法维持,掌心托在她的腰际,他虽不在面上表露,实则却已在犹豫是否要放她一马。
可片刻等不及的阮静筠却误以为傅大少是铁了心肠,咬了咬牙,她只得全然豁出去了。脸颊通红着偏头以舌尖顺着他t的耳廓一路扫下,又咬住他的耳垂,让呼出的热气黏黏糊糊直吹进他的耳朵里,阮七小姐将声音压到最低,悄悄同傅斯乔许诺:
“大不了,晚上……我全部都听你,好不好嘛?”
耳朵的麻意迅速传遍全身,傅斯乔微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说:
“几天?”
乍听之下还以为他是在讨价还价,阮静筠想歪了一瞬,而后瞧见傅斯乔面上还沉着严肃,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上一句话。
心中算了一算,她轻声道:
“最多……三五天吧。”
“三天,还是五天?”
这下阮七小姐又不回答了,反倒贴在傅大少的颈侧,哼哼唧唧地拖着长音,喃了句:
“阿乔……阿乔……”
在她的迭声撒娇里,傅斯乔的心终是半点也硬不下去了,无奈叹了口气,却仍是态度坚定的告诉她:
“小筠,我在等你给我答案,记住了吗?”
“晓得啦,晓得啦。”
再次躲过一次询问的阮七小姐高高兴兴且动作迅速地从傅大少的怀抱里退了出来,态度明确又规规矩矩地坐回原位,完全是一副撩完就撤,不想负责的神情。
甚至连一分钟都没过,不知被什么吸引,她竟直接背过身,整个人面向窗外,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昨日在被请去巡捕房的时候,阮静筠又一次瞥见了那个眼熟非常的,没有邮戳的牛皮纸信封斜插在自家门口外的信箱里。只是当时,刘贵生就在她身侧,因此,阮七小姐未动声色。想来此刻,东西定然已经被吴妈收回到了屋内。
而这,就是她自医院醒来后,便一直着急赶回家的缘由。
「只盼耽搁的这一日,不要出什么难以掌控的意外才好。」
望着窗外,阮静筠如此想着。
此时,车子刚好行过霞飞路,两侧光秃秃的法国梧桐裸露着斑驳的灰褐色树皮,弯曲的枝干如同手指,指向高远的天际。
———
福克西菜社是霞飞路上的一家颇为有名的高档法餐厅,几天前在华人广场偷摸见面的场景尚还记忆犹新,陈青在信中将见面地点约在这里,阮静筠是万万没料到的。
穿过厚重的旋转门,走完深色木制旋梯,刚一走进帘幕后隔出来的包间里,她扫眼便看到全套革履西装的陈青正在颇为不自在地扣弄着领结,目光亦是飘来飘去,没个落脚。这份格格不入,在外面那些气定神闲的用餐顾客相比异常醒目。
巧的是,在这家餐厅同样醒目的,还有在一身珠光宝气的映衬下面容莹白如玉,更显熠熠生辉的阮小姐。
见侍者将自己等候的人领过来,陈青立刻站起身,刚想要伸出手,却莫名感觉自己手心汗意涔涔的,便又赶紧在裤腿上擦了,这才朝着她伸手道:
“阮小姐,好久不见。”
这一系列的动作,阮静筠全部收在眼底,不同于侍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没能遮掩好的鄙夷,她面上的微笑分毫不变,淡定非常地将手递了过去。
只是阮七小姐不曾料到,不是一握即放,陈青竟想仿着刚刚等待时在餐馆内新瞧见洋人的礼仪,垂首将嘴唇贴在了她手背上。阮静筠见状再也忍受不了,趁他还未碰到自己,当即皱着眉头,狠狠将手抽了回来。
而后,她的脸色便一直维持着这份难看,直到点完餐后,侍者走远,阮静筠才压低声音,张口含着斥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