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25)
但若说不是,他此刻怎么会再一次「碰巧」出现在她面前呢?
阮静筠想不明白,大概是想探究点什么,她便没有继续避开他垂下的眼神,而是静静地回望了过去t。
还没来得及朝深处走,她又猛然记起,自己好像并不能分辨男人爱慕时的眼神。毕竟,从前傅斯乔看她时,她便常常误以为,那对眼眸里是藏着些许喜欢的。
「桂花糖」,阮静筠又想起了那些为了嫁人,要准备的桂花糖。
念头调转方向,眼前的所有忽得都淡去了,反倒是傅斯乔最后那次与她相见时说的每一句话,又一次在她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冲撞起来。
阮静筠的额角「噌」得发起了疼,又从头顶一冲而下,瞬间痛到了心窝里,她再也闲不出心思同任何人周旋了。
生出疲懒之意,为了脱身,阮静筠推说:
“既是救命之恩,总是值得一再感谢的。只可惜眼下我有旁的要紧事……”
“这世上,有什么比「救命」还要紧的事?”
话被截断,阮静筠面上虽仍是笑着,可手指却悄然在袖口内上扣紧了些许。
恰在此时,她眼角瞥见阮静斐从旁边的穿堂里探出半个脑袋,朝这边瞟过来,便立刻提高了许多声音,道:
“那不如就由我五哥一会儿在山外山做东,替我好好宴请二少。”
“这主意好啊。”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见阮静筠屡次截断后话,眉间已然升了不耐烦的表情,饶是再畏忌梁孟徽,阮静斐也只得速速从厅里出来,随声和道。
可梁孟徽理都不理他,仍是盯着阮静筠说:
“你也去。”
他大概是惯于命令人的,对她时,自然而然也摆出这样的语气。
若是搁平时,阮静筠定是要好好揣摩这细节一二,进而再试探试探他的底细,以便验证心中的猜测。可她的心底此刻正顶着挥之不去的烦躁,一时懒得忍住,当即便撂了脾气:
“我是不便出去的,就先告辞了。”
语罢,不待梁孟徽张口,她抬步便走。可对方显然并不是个识趣的人,竟展臂拦在她面前,问:
“你没什么别的话同我说?”
“你有什么旁的话跟我说?”
是反诘,可习惯使然,依旧是柔而缓的语气。但若细看,她眸中的笑意终是尽数收敛,光穿过墙角的绿透进眼底,只存半点讥讽还在那里摇摇晃晃。
到底是娇养着长大的,除了不能自在出门,阮七小姐想要什么得不到,又哪里真会是任人揉捏的懦性子。所谓的绵软与荏弱,不过是需要时摆出来唬人用的罢了。
上次放风筝时,阮静斐瞧着阮静筠尚是有心要在梁二少面前表演娇怯易欺的,便也没揭穿她。哪料这才第三次见,她就已经忍不住要使性儿了。
怕以这两个人的脾气,真在这距离祖母后院不远的地方闹起来,阮静斐赶忙走到二人中间打岔。
趁这片刻的功夫,阮静筠甩手便走,真的半分颜面都不肯留。
仗着梁孟徽并不算了解,且她前面几次装得还算像样,阮静斐当即讪笑的糊弄道:
“静筠胆子小,本来就不爱出门,二少莫要见怪。”
“胆小?”
梁孟徽轻哼一声,哂笑着低声道:
“我倒见她一身都是胆。”
“什么?”
阮静斐没听清楚。
“山外山是什么地方?”
梁孟徽不想说,转而明知故问道。
几个同窗来临城后的第一顿正餐,阮静斐便是在这山外山做得东,可此刻听他这样问,心中分明晓得这是在有意在岔开话题,却也当做不知道,反而认认真真的介绍起这家饭店的渊源。
两人沿着夹道边走边说,看似和美欢洽,可真正的心思却都放在别处。
阮静斐在兀自琢磨着,「阿筠刚才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清楚她一直想逃离三叔的管束,那傅斯乔好像是指望不上了,观她此前的表现,他还以为她是想将眼前这尊大佛当作新的机会。
阮静斐本想着,左右知秋已是不可能,若阿筠与梁二少能成,于她,于己,甚至对整个阮家皆非坏事。就是怕一方昏了头,什么都交出去了,另一方却只当作游园一梦,到头来,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他清楚得很,阮静筠并非容易犯迷糊的性子。
至于梁孟徽……
也不知他察没察觉自己正在被人掂量「价值」,反正,他此刻在想着的,却是那日放完风筝回程时,偶然瞥见的一幕。
实在太过意外,以至于梁二少原本已劝自己熄下了的心思,几乎立时再次燃了起来。
而此事,亦与阮静筠有关。
拾陆
放风筝那日的晚景依旧是极其好看的,阮家的七小姐亦然。
阮静斐一行刚至滨河公园时,夕阳还远未染遍天际,唯有上空的边沿处燃烧着的一层云霞。暑热开始在荡漾的湖风中逐渐散开,可贴着皮肤爬行的暖熏与潮湿使人根本说不出「凉快」二字,所有人的面上都粘着或薄或厚的汗。
「这哪里会是放风筝的天气。」
即便心中悱恻,可因提议者的身份,谁都没有说什么,甚至还都得显露出几分兴致勃勃来。
大概真的不常外出,不过才刚被残阳晒了一小会儿,阮静筠的脸上便泛起了红晕。许知秋来的路上就不高兴,见状当即嘲讽道:
“大夏天的,放什么风筝,吃饱了撑的。”
又瞧她垂着脑袋不说话,嘴角眉梢都压着半寸委屈,许知秋心中更加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