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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坠落一千次(55)

作者: 拾一 阅读记录

她与他之间的七年别离,于阮静筠而言,简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先是噼里啪啦震起一串弹跳与乱响,而后便再也无法凑全,也无意去寻找了。所以,当她再从梁孟徽的口中听到这句「作为交易」时,竟只觉恍如隔世。

那种因为对自己记忆的不确定而掀起了茫然不安再次兜头泼下,不想让对面的人看出异常,阮静筠下意识拿起那个她誓言绝不喝一口的热牛奶,抿了一、二、三次后,方才冷静地端起迷惑,向梁孟徽发问:

“「交易」……什么?”

“明日华懋饭店有场舞会,我要你作为我的女伴,与我一起出席。”

梁孟徽道。

「一桩杀人案的湮没,旁人用命来抵都有可能被斥『赔不起』,可在梁二少的口中,竟轻描淡写到只值得用一场舞会来交换。这便是如今的世道吗?」

阮静筠唇角不由压出了一抹哂笑,可转念又想,自己好似也没资格嘲笑他,便收敛起表情,回答说:

“条件看似确实很好,可惜我现下实在没有什么需要你来帮忙的事情。”

“是吗?”

梁孟徽显然不信。

“梁二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哪里敢做杀人的事情。只是不知为何,巡捕房的林探长一直紧盯着我不放。”

说这话时,她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垂手将牛奶杯放回桌面,阮静筠刻意直视着梁孟徽双眼,十分真诚地为自己辩白道:

“你应当是知晓的,这对于一个淑女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我本就不想让更多人知晓,之所以愿意出钱打发那赤佬,也不过是担忧再添更多麻烦而已。”

“怕麻烦,所以选择用「钱」去打发一个贪得无厌的混混。阿筠,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脑子竟然灵光到这种地步了,实在可喜可贺。”

言罢,梁孟徽不再耐烦与她在口头拉扯,直接从兜中掏出一个墨绿色的首饰盒,掀开后压到桌上,微微倾身推到了阮静筠的手边。

两颗前朝宫中流出的古董珍珠在黑色丝绒垫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熠熠夺目。而它们,分明就是几个小时前,她刚刚扔给阿青作为「封口费」的那t对耳饰。

阮静筠的脸色登时大变,搭在桌上的手指也情不自禁的蜷在了一起。她的声音发急发寒,如同裹着一小块坚冰一般,又快又狠地砸到对面人的脸上:

“你是怎么拿回来的?”

梁孟徽冷然讽道:

“不是你自己说的「怕麻烦」,我帮你彻底处理好,岂不是更合你的心意?怎么还担心起来了。”

“梁、孟、徽!”

这三个字,一字一顿,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斥出来的。可梁孟徽在听见后,竟略带惬意地朝着椅背靠了靠,说:

“七小姐总算记起来我叫什么名字了。”

虽仍不是他满意的,可总比「梁先生」、「梁二少」那些的,好上许多了。

在无声的对视中两人僵持片刻,仍是阮静筠率先调开视线,偏头朝着窗外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直到感觉自己足够冷静了,方才问说:

“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希望我将他怎么样?”

梁孟徽不答反问,却见阮静筠几次启唇,后又将话吞回去,眉宇间亦因一时思考不出结果来而起了微小而紧张的褶皱。隔了这么多年,他终究还是会为她心软,更何况她在打什么主意,他大致已经明了,便松口暗示道:

“……都可以。”

原本僵住的睫毛于柔和的灯光忽而飞速抖动了几下,阮静筠总算听懂了梁孟徽的意思,他似乎还并没有将阿青拿住。可仍旧是不确信的,她怕自己体会错,于是指着珍珠耳钉试探着问:

“这……其实并不是从那人手里「夺」回来的,对吗?”

“典当行买的。”

梁孟徽如实回答。

得知东西到手都没来得及焐热,陈青便立刻当掉了,他在来电影院的路上便特地绕了段路。拿出来本意就是为了物归原主,可阮静筠却至今还没有碰过一下。

视线扫向她此刻空荡荡的耳珠,梁孟徽道:

“戴给我看。”

这是要将耳饰还给她的意思。

阮静筠早已习惯了梁二少那些奇怪又嘴硬的「拐弯抹角」,知晓他没「恐吓」过陈青,当即放下心来。

这对耳饰她确实很喜欢,已经戴了许多年,彼时给出去的时候其实是可惜的,如今能从梁孟徽手中拿回来,自然也没有推辞的必要。但阮静筠也丝毫没有听从他的话,要立刻戴上的意思,拿到手中后,她合上盖子,径直丢在了手包里,而后同他讲: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明日让人上门把钱还给你。”

梁孟徽没理会她话中的疏离,只说:

“再赠你一身配它的礼服。”

一个微妙的停顿,他又讲:

“……和一个很是可靠的司机。”

大约梁孟徽也觉得这半句与他性格不符的说话方式十分尴尬,所以没有给她足够反应的时间,他立刻又接口:

“明晚六点,我到杜美路接你同去华懋饭店。”

这次倒是直白了许多。

“我不需要「司机」,也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去参加什么宴会。”

阮静筠半点没体会到他故意放软的语气以及藏在背后的曲折心思,直接开口拒绝道: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有杀过人,所以并没什么好与你交易的。这话,今日我已经不耐烦再重复第三遍了。”

「看来,她此刻是打定主意嘴硬到底了。」

梁孟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