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如死灰后(135)
毕竟他是容诀一手教养出来的,又在皇子夺嫡期间处理过大量政务。现在遇到的困境固然繁琐麻烦,但只要殷无秽多费些心思,还是可以顺利解决的。
不过容诀问的也没毛病,他想到的解决办法肯定没有经验丰富的容诀周到。且更重要的一点,殷无秽处理朝政从来没有彻底地脱离过容诀,这不是能力问题,纯粹只是心理上的依赖羁绊。
换言之,他不是需要容诀替他解决政务,而是离不开那人的陪伴。
哪怕容诀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看书,下下棋,陪在他身侧,叫殷无秽觉得他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他心中无比充盈,感受到了莫大的慰籍。
好想让容诀一直陪着他。
于是,新上任的青年帝王当即就克制不住表情了,甚至有些磕磕绊绊地,“有,孤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与谁讨论。内阁六部的官员只会打太极,一旦涉及到具体担责一个个的谁也不肯说真话。”
殷无秽说完,一瞬不瞬地期待望他。
那眼神颇有些眼巴巴的意味,容诀一怔,顺势接话,“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殷无秽顿时放心了,将所有政事和他全盘托出。
殷无秽讲述政事既全面又直击重点,针砭时弊,容诀不时引导提问,轻易就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全部消息。
当真是,又快又方便。
殷无秽实在太好用了,容诀连带着对他的态度都和颜悦色了两分。
殷无秽始终浑然未觉。
容诀心下思忖该怎么利用小年之后被提审安排的时机,嘴上还不忘回复殷无秽道:“陛下的决策暂解了一时燃眉之急,明年的民生困顿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殷无秽道:“嗯,我看过那几个州郡情况,也仔细钻研了那一块的地势情形,明年可以开渠从周围几个州郡引水过来,不仅可以解决当地耕种过程中水源稀缺的问题,还能缓解上游州郡年年汛期洪水泛滥的灾情。具体事宜我会再同工部商榷,明天开春就可以着手施工。”
容诀不置可否,殷无秽精通时政、地理、律法以及一定精度的数算,他能想出这点不奇怪。
但难的是,“施工开渠也好,其他的救济之策也罢,国库中的存余可还够用?”
这一问,殷无秽也犯难了。
他想过奉行节俭政策,皇宫严令禁止大兴土木,耗费人力资源。
但经不住诸多抱团的大臣贪图国帑,从这些人手里抠钱,简直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想方设法从这些人手里抠出一点指甲盖大小的钱财,根本不够用。
如果朝廷的拨款不够,底下人捞不着油水,自会想着法子偷工减料,那这渠还不如不修。
要想整治,就得动根本。
可殷无秽政治根基不稳,底下的人糊弄他,他手里又没有可用的绝对王牌,自然也就无计可施了。
有心而无力,这就是残酷的现状。
但放任不管,周而复始恶性循环,大周也就彻底腐烂了。
“此事姑且不急,陛下着急也没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至少容诀在朝堂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也没法改变烂到骨子里的朝政,和精于算计的文武百官本性。
“今年年关,车代竟还派了使臣亲自前来上贡,这是往年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陛下有什么看法?”
“来者不善。”殷无秽眉梢压紧,他还没有天真到认为对方只是单纯地恭贺新帝登基之喜。
再说,大周国事与车代何干。
容诀点头,道:“陛下知道就好,车代国君登基不过几年,和陛下算得上是同一辈人,序齿相当。其野心勃勃不可小觑,这两件政事可以放在一起看,说不准因为车代来朝,大周的国情政策也会随之调整。”
殷无秽知道分寸,他道:“嗯。”
和容诀谈过之后,他心里畅快多了。
无法排解的孤茫也紧跟着一扫而空,现在他整个人神清气爽,还有点心痒难耐,要是能和容诀关系回到以前就好了。
但是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他却不后悔。
那样的容诀,他前所未见,漂亮地惊心动魄,那一帧画面在他脑中永远定格。
殷无秽每每想起都觉口干舌燥。
然后顺手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喝完就见容诀抬眼觑了他一眼。
殷无秽再低头,发现他喝的茶杯正是容诀之前喝过的那一只,他坐的位置也是容诀原本坐下的地方。
殷无秽:“……”
喝都喝了,要真论起来,也是容诀侍候不周的缘故。他是君,容诀却没有为他准备茶水,不过现在的情况——
罢了。容诀能主动和他说话已经是他的求而不得,哪还能奢求更多。
殷无秽又喝了一口。
容诀并不在乎,这确实没什么。从前他和殷无秽关系甚笃时,他没有吃完的饭殷无秽都吃过,一杯茶水算什么。
他只是,不大自在。
仿佛殷无秽喝的不是一杯茶,而是什么别的东西,在他唇触上杯口的瞬间,容诀心里也被蛰了一下。
他压下那点不适。
反正今日的目的也已达到,他没必要再留殷无秽喝茶了。
“陛下朝政繁忙,咱家就不留陛下了。”
容诀开口赶人。
殷无秽:“……”
果然还是生气了么,却不是厌恶。
这也让殷无秽愈发确信,容诀并不憎恶和他亲密接触,那他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殷无秽始终猜测不到。但今日难得和容诀关系转圜,殷无秽心里还是高兴的,他殷切道:“小年夜我再过来,和你一道用晚膳,还有些政事想请教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