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如死灰后(175)
容诀的才能只在一州一郡,实在屈才,他跟随皇帝,将来出入高殿,挥斥方遒,那才是真正的一展夙愿,造福社稷。
颐州刺史也不觉得痛心了,而是惋惜。容诀的前路远不止于此,他合该有更好的发展。
对此,容诀并不置可否。
那无上高位他曾去过,却只换来了众人忌惮仇雠,满身病痛沉渮。任何人身处中央,都会沦为政治的牺牲品,无一例外。
那么,这一次,他又要重蹈覆辙了么?
正当容诀思绪游离间,门口传来一阵行礼动静,是殷无秽来了。
容诀回神,顿时颇为头痛,他怎的又过来了。
想罢,殷无秽已经进来房间,两人向他行礼。
殷无秽免了他们的礼,颐州刺史主动相邀,殷无秽顺势加入了他们的饭局之中,原本轻松闲适的氛围瞬间为之一重。
当然,这还是颐州刺史单方面的个人体感。毕竟之前被压迫的经历太过惨痛,直到现在他仍心有余悸。
殷无秽一坐上饭桌,立即有服侍下人为他布好碗筷。
席间只有夹菜的声音轻轻作响,皇帝不发话,无一人胆敢言语。尤其是颐州刺史,已经开始两股战战了,他就是客气一说,熟料殷无秽真的坐下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容诀也觉得不太自在,他乜了殷无秽一眼。
殷无秽立刻:“刺史过来,是有何军情禀告吗?”
颐州刺史实话实说,“不过是些内务罢了,先生比较熟悉,下官特此过来与他商讨。”
殷无秽点头,道:“嗯,若有任何困难,随时可以禀报于孤。再有这样的事,刺史直接面见孤即可。”
颐州刺史讪笑:“是,陛下。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多亏了先生,明日大军出发,下官再来送别行军队伍。”
殷无秽见他还要过来,登时眉心一蹙,正要说话,却被容诀打断。
容诀皮笑肉不笑地:“陛下政务繁忙,既要总领大军行进,又要兼顾后方朝堂。此等小事,草民和刺史商榷定好就可以,不劳陛下费心。”
容诀委实不能理解,殷无秽做什么总针对颐州刺史,没看到都把人吓得不敢动筷,手都开始抖了么。
殷无秽闻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这颐州刺史总来,容诀何至于连午膳都不和他吃。
即便身为皇帝,想和喜欢的人吃一顿饭都要差人打听,过来硬蹭,殷无秽很是不爽。
容诀及时发现,狠狠瞪了他一眼。
殷无秽这才作罢,一正神色,道:“也好,既然解决了,那便用膳吧。颐州内务繁多,刺史用完午膳早些回去处理正事。”
颐州刺史赶忙称是,心头一松。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当这两人在场时,他总有一种融入不进去的多余感。
明明独自和容诀在一起时气氛融洽,殷无秽一来,颐州刺史顿时感觉自己被这两人孤立在外了。
更教人悚然的是,他方才分明见到陛下蹙眉,显然不太高兴的模样,还往先生的方向瞥了一眼。
先生也回望了陛下一眼,旋即就见陛下神色舒缓开来,重又变得端肃。
那种感觉,那种即视感,就像他每次犯了错误,当着外人的面,被夫人狠狠瞪眼教训一般。
可是,这怎么可能,太奇怪了。
颐州刺史整个人一激灵。
坐在对面的和身旁的,那可是大周皇帝和他府中原本幕僚,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的关系,他可真是敢想。
颐州刺史垂下眉眼,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他还是趁早吃饱离开好了。
第二天,旭日初升。
我军彻底将车代军队逼退出颐州。大军全军行进,士气高涨,欲一举夺回济州城。
济州刺史也随大军一同出发,随时协助并为我军详解济州概况。
临出发时,颐州所有地方官员以及靠近城区的百姓,几乎全都过来送行了。
队伍排列成两条长龙,虽长却并不挡道,百姓遥遥相望,挥手告别。
官员站在道路近旁,其中以颐州刺史为首,他另准备了一车的药材以及随行所需,是给容诀的。
相较于容诀为颐州城所做的贡献,他对容诀的那点照拂实在不算什么,所以用心准备了整整一车实用之物,不舍地:
“先生,保重身体,日后有任何需要本史帮忙的,尽管开口。”
面对颐州刺史诚挚而真切的送别,容诀微怔,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场面。
毕竟从前的文武百官一心盼着他死,保重身体这种话从未听人说过。
容诀难得有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嗯了一声,叫他也保重。
还是殷无秽上前,干脆利落地收下东西,又恩威并重地督促了对方一番,颐州刺史方才和他们告别,目送大军远去。
殷无秽策马在最前方,容诀在他身侧并辔而驱,身后是诸位将领紧率步兵,辎重押运车走在最后。
冬日料峭的风迎面吹拂,容诀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将一张脸严严实实地裹在兜帽绒毛里,罕见地有些沉默。
殷无秽不怕冷,他连帽子都没戴,侧首问容诀:“很意外吗?那一车药材孤看了,怕是颐州刺史府上最好的东西,看来他是真的很敬重你。”
容诀视线望向远方,释然莞尔:“是啊,确实意外。”
殷无秽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曾遭受了何种经历。已经发生的无从挽回,但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有他掌权在一天,殷无秽就绝不允许这种状况再次发生。
“先生做好准备罢,以后这样的人只会更多,至少想想该怎么答话,不然旁人看了要笑话的。远的姑且不说,就你后面那群将士,可都很信重先生呢,他们一如颐州刺史。”殷无秽似是随口玩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