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如死灰后(87)
连想真心实意的亲近他都无从下手。
殷无秽不明白,怎么不过几日的时间两人关系就成了这样,他乌润的眸光看向容诀。
容诀仍自岿然不动地坐在软榻左侧,丝毫没有给他让榻的意思。殷无秽心里蓦地失落,旋即被他压下,坐到空着的右侧位置。
和容诀隔几而坐。
殷无秽侧首注视他的侧颜,讷讷开口:“五皇兄和他亲卫,竟是那样的关系,真是看不出来一点。”
一说完他就立刻后悔了,他在说什么?!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殷无秽刚想开口着补,就听容诀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解释,没有好奇,也没有多言,仿佛只是应了他的一句随口闲聊。
这下,倒是轮到殷无秽错愕了。
他向天发誓,他说这话绝没有任何问容诀责的意思。更何况,昭王若是愠怒东厂散播的谣言,大可及时出面澄清,直到现在还无后续反应措施,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是事实,昭王承认不讳,殷无秽就更加不会在意了。
他说那话,纯粹就是没找到和容诀聊天的话头,一时嘴比脑快,脱口而出了。
一面对容诀,他就失了理智,笨嘴拙舌,连主动搭话竟也搭不好了。
不过,看容诀反应平淡,对这种事似乎并不是十分反感,殷无秽重又燃起希望。少年一腔欢喜还没来得及表现在脸上,又陡地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乍然想起,容诀反应平淡,也可能是因为压根不在意,自然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短短几息间,少年脸上表情就已经精彩地变了好几变。
容诀余光乜见,不由挑了下眉。
“五皇子的事,其实——”容诀还在斟酌着开口,要怎么将这件事告诉殷无秽。
即使那晚发生了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他和殷无秽多年的情分还在,日后,殷无秽还有大用。他自是不会因此和殷无秽翻脸,至多保持远些距离。
不想他还没有开口,殷无秽先打断了他,斩钉截铁道:“我知道的,阿诀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容诀一怔,他看向少年满是信任的眼神,旋即莞尔,眼角眉梢都上扬了两分。
殷无秽抓住这一瞬间云消雨霁的时机,道:“我不过几日没来,感觉阿诀都同我生分了。”
殷无秽一点点展露出真实又依恋着容诀的自己,适时委屈抱怨。
容诀挑眉,觑向他。
殷无秽目光毫不避讳,纯粹清透,对他并没有任何旁的心思。容诀一览无余地看清,决定好和殷无秽保持距离的心防悄然软化了两分。
殷无秽年纪还小,许多事都没有经验,一时中药误入歧途也不是不能理解。
其实他自己也有错,对殷无秽太过心软,不遵医嘱,明知少年潮热当头,还凑上前去影响他。少年平时就巴巴地黏他,这种时候,一时僭越也情有可原。
容诀还剩八分的心防又自我软化了五分。
“没有。殿下怎会这样想?”容诀逐渐恢复成从前的语气。
“可是我来了你都没有主动理我,还停顿了一会,也不看我,脸上都没有笑意,连我惯常坐的位置都不给留了……”
殷无秽逐一数落容诀和他生分的细节,给容诀听地一愣一愣的。
原来少年刚才情绪变化是因为这个。偏偏,他说对了。
容诀的确有这个打算,只是,在少年一声声的控诉声里,容诀最后负隅保持的三分距离也彻底消散了。
就殷无秽这敏感小心眼的性子,他若是真跟他翻脸,少年保不齐要把他记小本上天天算账,容诀哭笑不得,捏了捏眉心,睨他一眼:
“咱家不留,你就不会自己坐过来?”
殷无秽闻言双眼噌地一亮,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檀木小几被他飞速挪走,都已经被移到一边去了,少年还尤嫌不够,将其推远了几分,自己拱了过来。
容诀整整齐齐的小榻瞬间凌乱,他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殷无秽朝他抿唇一笑,不欺暗室地占据容诀的地盘,就像狼狗喜欢标记领地一样,在这里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两人重归于好,凌虚阁重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好不容易抢回本职工作的小豆子还没热乎几天,就又被殷无秽挤兑了去。不过天冷,他不用蹲守在门外,留在外间听唤即可。
听见里间不时传来的喁喁私语声,小豆子人都麻了,一脸木然,还不如让他待在门外,省地把他衬地孤零零一个人。
明明之前的督主不是这样的!
小豆子痛心疾首,一捂耳朵,彻底隔绝里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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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五公主一事尘埃落定后,东厂二档头裴钰终于被放出。他拖着一身内伤回到东厂,还没有见到容诀本人,就先被东厂番役关进了不见天日的暗牢。
他没有挣扎,由着对方押走,这是东厂的规矩,他遵守。
三日后,裴钰昏昏沉沉地自被绑缚在十字木架上醒来。
他眼睫一动,立时敏锐察觉出暗牢中有人,他眸光一凛,向那人看去,赫然望见正前方端坐在椅子上的容诀。
裴钰眸中凌厉唰然褪去,转而成了恭顺:“督主。”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容诀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无端让人心里一紧,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寒潭。
裴钰身躯哆嗦了一下,道:“属下不该因为个人原因坏了东厂的规矩,还被熹王挟持,影响督主大计。”
容诀闻言,一抬眸乜向他。
他分明还没有说什么,甚至端坐在椅的姿势比裴钰视线低了许多,却仍让对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