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朋友(71)

早先在他们面前严厉、硬朗的小老头如今佝偻起脊背，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显得小小的，江霁妄从来没见过孙教授这么脆弱的一面。

他和秦褚走上去，和教授的子女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沉声道：“教授，节哀。”

“小妄你来了？小褚也来了？”孙教授先是抬头看到了江霁妄，而后余光瞥到了秦褚，于是强撑着问侯道。

“教授好。”秦褚礼貌问好。

“抱歉，原谅我现在……”孙教授话说到一半有些哽咽。

江霁妄看到他想要起身，马上上前去搀扶说道：“教授，你坐着就好，有什么事交给我们。”

孙教授动作一顿，说道：“瞧我这脑子，忘了要起身做什么了。”

江霁妄的心咯噔一下沉到心底，回头看了眼秦褚。

秦褚偏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爸，您怎么站起来了？”孙教授的儿子从诸多客人中抽身走过来。

“我想看看诗言。”孙教授双目无神地指向灵堂的正中央说道。

“好，我扶您去。”说着孙教授的儿子上手想要去搀扶她，被孙教授打断了。

“不用，不用，”他愣愣地重复着两个字，“我自己过去就行。”

他在三人的注视下向着遗体停放的方向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这次的意外对孙教授的打击很大。”

“是啊，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母亲，这两天悲痛和愧疚交织，他连续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总是在半夜惊醒说自己这些年痴迷于中医事业，后悔没有早些退下来陪伴母亲，他说他还有很多愿望要和她一起实现。”

注视着孙教授背影的目光逐渐模糊，孙林眼角湿润，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把眼泪。

“两人年轻时都在为事业和家庭奔波，有时候忙得脚不点地，别说一起出去玩了就连家庭都有些自顾不暇，所以约定说老了一起去旅游，走遍中国的大江南北，这是他们年轻时的愿望，讲了好多年，两人终于在今年下定决心，本来都说好了等这个课题做完就走，结果……”

一场车祸夺走了一个家庭的幸福，肇事的司机虽然找到了但等待开庭审理还需要一点时间。

“节哀。”江霁妄拍了拍孙林的肩安慰道，尽管他知道这句话在此刻并没有什么重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们尽力。”

秦褚沉默的点头，说道：“孙教授一直是位负责的老师，可亲可敬，孙教授的夫人也是为很好的人，如今的场面谁也没有想到，一时间大家都接受不了，但我们知道事实如此并不能挽回，前者不可更改，后事还需我们这些活着的努力，所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们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谢谢。”

“我们还有事得先走了。”江霁妄说道，他回头看了眼孙教授，“就不和孙教授打招呼了，让他和师母多待一会儿吧。”

“好。”孙林将两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走下台阶。

两人并肩走远，秦褚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啊，看来还得活在当下。”

秦褚参加了这场葬礼之后十分感慨。

江霁妄懒得搭理他，他没回应他的话，只是沉默地走着。

“你怎么了？”超绝顿感力的秦褚后知后觉江霁妄的不对劲，说道：“你别太难过，是老天嫉妒师母和孙教授才会安排这么一出的，要怪就怪老天爷！”

秦褚义愤填膺对天大喊道。

江霁妄依旧没有回应。

“你不会真的伤心过度了吧？”秦褚小心翼翼地问道，抬手就要去碰他。

“我有事，出趟远门。”江霁妄将秦褚的手碰掉说道。

还没等秦褚反应过来，江霁妄的身影就从秦褚的身边消失了。

他的动作是如此迅速，以至于秦褚的大脑还未来得及处理眼前的变化，等他回神寻找江霁妄的时候，江霁妄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喂！你干嘛去？！”秦褚喊道。

江霁妄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顾往前跑，连回头看一眼秦褚都没看。

秦褚没有得到回答但也没有执着于关心江霁妄去干什么，反正人别丢别死就好。

他耸耸肩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出火葬场的大门，喃喃道：“前面有宋季涵啊，跑那么快。”

江霁妄出了火葬场的大门后打了辆车。

他和秦褚是一起开车过来的，车是秦褚的，虽说他大可以坑秦褚一把，抛下车主把车开去机场，但出于良心的谴责，他最终选择了打车。

江霁妄在上车之前给宋季涵发了条消息，始终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忙，江霁妄只好和司机师傅说先去机场。

等到了机场再看看。

去机场的路按照惯例是又要堵的，江霁妄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一眼望去全是车的高架桥。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的提示音提醒他收回了视线。

【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

是宋季涵的消息，她简短的两个词回答了江霁妄的问题。

紧接着她再次打字问道【是有什么事吗学长？我刚才在忙所以没来得及看手机】

江霁妄原本以为宋季涵会在新安，但宋季涵给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

【没事】他的手放到发送键那里，犹豫片刻还是点了下去。

他退出和宋季涵的聊天界面打开旅游软件看起机票来。

从申城去香格里拉最近的一趟飞机是在两个小时后，也就是一点多。

江霁妄看了一眼果断买下了这趟航班的机票。

艳阳高照，飞机在广阔的天空划出一道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