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雀(22)
大脑嗡嗡,还有点想吐。
倪雀一时根本爬不起来。
旁边滚着那截倪保昌刚才用来砸她的实心木头,倪雀伸过手去,将木头拨远。
倪保昌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二话不说抓起她的头发,拽着她往羊圈的方向走。
“臭婊子,贱东西,我看你还怎么跑?!”
“来,你来给老子数数,数数这里有几头羊,我看看我刚才是不是数错了。”
“要是没数错,羊真的丢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头皮被头发拉扯着,仿佛要从颅顶剥落,倪雀疼得眼泪直往下流,她痛得“啊啊啊”地尖叫着,示弱地喊“爸爸”,希望倪保昌能善心大发地松开拽她头发的手。
倪保昌无动于衷,倪雀被他粗暴地拖拽着,后背与地面摩擦,衣服的布料被碎石持续地磨烂。
太疼了。
倪雀受不了。
她抬手也去拽自己的头发,和倪保昌形成一个相左的力。同时,她的脚也在地上拼命地蹬着,这给倪保昌的拖行带来了极大的阻力。倪保昌骂了一句,松开手,改去拽她的胳膊。
头发得到解放,倪雀冒了一身的虚汗,几近脱力。
倪保昌就这么拖麻袋似的把她拖到了羊圈门口,然后撒手,指着羊圈的门:“我回来的时候,锁就是这么挂着的,没扣死,打开一看,里头少了两只羊。”
他踹了倪雀一脚:“滚过去,给我数一遍。”
倪雀颤抖着说:“我锁了门的。”
倪保昌一字一顿:“给、我、数。”
倪雀忍着头昏眼花,忍着腰背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离羊圈的门只有两步的距离,但她走得极其拖沓磨蹭。
如果真如倪保昌所说,丢了两只羊,那么这扇门一旦被打开,于她而言,如地狱之门被打开没什么两样。
那些羊对倪保昌来说,就是没钱花时候的钱袋子,丢了会要他命。
而他会要倪雀的命。
手碰上门锁的时候,倪雀在心里祈祷,一定是倪保昌喝多了眼花数错了,八只羊都好好地在里面待着。
但她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太小了。
如果不是倪保昌看见羊圈的门锁有异样,他是不会特意过来查看的;最主要的一点是,倪保昌从不会把羊圈的门的钥匙带在身上。
现在锁开着,最大概率就是真的着贼了。
倪雀终究是拿下锁打开了门。
羊圈不大,一眼望尽。
只有六只,两只最肥、ee不见了踪影。
倪雀的心一下跌至谷底,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出卖了她。
倪保昌立马从她的脸上读到了答案。
和倪保昌对视上的瞬间,倪保昌那狰狞凶恶的面目让倪雀心中一凛,身体不自觉发颤。
倪雀仿佛看到了拭待嗜血的恶魔,她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倪保昌气到想发癫:“老子的羊真的丢了,我可操你妈的!”
他抬腿就追了上去:“贱货,狗操玩意儿,你他妈给我站住!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刘婶家距离他们就一百来米,倪雀朝着刘婶家的方向拼命地跑。
她边跑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就怕倪保昌像刚才一样拿东西砸她后脑勺。
她不可能再承受得住那样一下。
还好,一路上没什么可供倪保昌发挥的,一些小石子他也不至于特意停下来去捡。
倪雀飞快地跑着,丝毫不敢停。
她一定要躲过今晚。
倪保昌没有缘由的撒酒疯都令人心生惧意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丢了家里的羊有损他的钱袋子了。
倪雀丝毫不怀疑,但凡倪保昌今晚能揪住自己,她今晚不死也会丢半条命。
倪保昌喘着粗气,跟在后头疯狂地追,嘴上骂嚷不止,一副今晚誓死不会放过她的架势。
倪雀呼吸急促,心跳怦怦,加速地跑。
离刘婶家近了,她想大声喊“刘婶”“刘叔”,可是一张口,嘴里灌了口风进去,竟一时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刘婶恰好从屋里出来了。她举着手机放在耳边,正跟人通着电话,嘴上还在说着什么。
刘婶看到她,指着耳边的手机:“丫头,丫头,你的电话!”
倪雀耳边只有汹涌的风声,她没有听清刘婶说了什么。
她跑过去,抓住刘婶的衣角,躲到刘婶身后。
倪保昌是个典型的窝里横,最败坏最没人性的一面,都招呼在了家里人身上。对外人,他向来有几分顾忌。得罪一个外人,可能得罪的就是人家一整个家,这点他一贯算得清楚。
刘婶挡在这对父女中间,一只手张开呈保护倪雀的姿势,一只手还举着手机,她回复着耳边的电话:“好,好,在呢,在我边上了,我让她接。”
刘婶把手机递给倪雀:“丫头,你们老师的电话。”
倪雀尚处在惊惶之中。
接过电话时,她那绷着的大脑还不忘想到,她在校登记的是倪保昌的手机号,老师的电话怎么会打到刘婶这里。
等她把手机放到耳边,低沉而熟悉的嗓音通过电磁波传来时,倪雀脑海中骤然“嗡”的一声响,像是有人在她绷紧的那根弦上轻轻弹了一下。
她听见江既迟不可谓不焦急地问:“倪雀,你还好吗?”
救星
周末放假,学校里没什么人。
从省城师范来的那帮子实习老师早就计划好,周末要在操场上搞一场嗨翻天的自制烧烤。
周六有人外出有事,就择了周日。
大家都知道冯子业有个过来青螺镇采风的好友,上周五还给冯子业代了一天课,都已经混过脸熟了,便和冯子业提议让江既迟一块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