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雀(24)
倪雀沉默。
可江既迟看着并没有要让步的样子,倪雀根本扛不住这样与他对视。她终是垂眼,实话实说。
江既迟听完,问:“自己能走吗?”
倪雀重重点头:“能走。”
这一点头,脑袋一阵晕眩,那恶心想吐的感觉又加重了,倪雀差点没站稳,林杳及时扶了她一把。
走到门外时,林杳突然提议:“倪雀,你要不要回去拿点换洗衣物,这两天跟我们住。”
冯子业也说:“待家里你得时刻防备着你爸,不利于身体恢复,住学校里,清净也安全。”
倪雀有些为难的样子。
送他们出来的刘婶看出她一方面的忧虑,说:“回头见着老太太,我就跟她说你身体不舒服住院去了,家里的活她会干的,他们可舍不得那些羊饿瘦了饿死了。这些你就甭担心了。”
不止这个,倪雀也不想麻烦林杳。她一个学生,去实习老师的宿舍住,想想也很打扰她们。
江既迟说:“回去拿东西吧,我们跟你一块儿过去。”
林杳的手搭上倪雀的肩膀:“走走走,拿换洗衣服去。”
倪雀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只能这样了。
*
刘婶家往东一百来米,就是倪雀家。
进去正屋前,先经过了羊圈,倪雀看了一眼,那里的门已经上了锁。
也是,那群羊对倪保昌而言,珍贵程度仅次于他的工资卡,尤其是今天才丢了两只,倪保昌要是不锁门估计觉都睡不着。
羊圈往前,是灶房,然后就是正屋。
三个房子方方正正,连成直挺挺的一排。
从刘婶家走过来,是个人都能感觉到明显的落差。
两家离得这样近,居住环境却差别极大。
刘婶家早几年把原先的房子推了重建过,现在俨然一座两层的小楼房,虽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修,里里外外也就是灰突突的水泥,但看着并不会让人觉得条件过分凄苦清贫。
而倪雀家,这显见的几十年前自建的,由泥墙、木门、陶土瓦构成的土房子,扑面而来一股赤贫的气息。
借着月光,还能看见墙体上遍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裂痕。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倪雀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她说:“我爸爸应该已经睡了,我自己进去吧。”
三人便站在门外等她。
倪雀放轻脚步进了屋,进到自己房间后,她换了件干净的外套,然后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塞进书包里,要离开的时候,把那个装着想要送给江既迟的竹编台灯的布袋给一并带上了。
一出房间,倪雀就看见孙国香回来了。
孙国香平常傍晚左右就打完麻将回来了,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晚。
不过倪雀一般懒得管孙国香和倪保昌在外面的事。
她在这个家,只顾自保,多余一件不过问。
孙国香这会儿被江既迟他们挡在了屋外头。
林杳正在跟她说着什么,而她一副敷衍应答的模样,似是很想进屋,但被拦着进不得。
倪雀本来想告诉孙国香灶房里留了晚饭,顺便说下自己接下来几天不在家的事,谁料孙国香一见她,伸手将林杳一拂,跟个泥鳅似的就往屋里溜。
经过倪雀旁边时,速度之快,弄得倪雀一下也没反应过来。
林杳呆了呆:“哎这老太太怎么这样……”
江既迟之前在姜婆婆那儿听姜婆婆和林姨讲起过孙国香,这是一个常年混迹于麻将桌上,喜欢碎叨,重男轻女,且十分短见的老太太。所以见孙国香这副样子,他倒没觉得多意外,心里只道还真是如此。
而冯子业也挺愣的:“够奇……”
他本来想说“够奇葩”,一想这毕竟是学生家长,而学生又在这儿,他立马从善如流地改口:“够利索啊。”
倪雀走到他们面前,问他们:“我奶奶和你们说什么了?”
林杳说:“想问点你家里情况,你奶奶什么也没说。”
倪雀垂下眼睛:“她就这样的。”
林杳却问:“那我问你,你会说吗?”
“我……”倪雀顿了顿,脑袋垂得更低,“我可以说的。”
借住
倪雀说她可以说,林杳也没急着现在就问她什么,江既迟、冯子业也是。
时间太晚,他们不想耽搁,只想尽快赶去县城医院。
江既迟他们先前出来的时候,因为已经入夜,青螺镇街上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交通工具,他们就从校门口的保安大爷和小卖部的老板那儿分别借了台电动车。
江既迟一台,冯子业载着林杳一台,他们就这么根据年级主任给的地址,一路上磕磕绊绊地找了过来。
现在要回青螺镇,交通工具还是这两台电动车。
走到电动车边,江既迟和冯子业率先跨坐上车,戴头盔、插钥匙启动。
林杳很快坐上了冯子业的后座。
因为距离近,倪雀听到冯子业脑袋后撇,戏谑地冲林杳说:“别扶后头,扶我腰啊。”
林杳正在戴头盔,闻言拍了冯子业的肩一下。
倪雀正愣着,听到江既迟说:“倪雀,上来。”
“哦。”她应一声,扶着电动车的后尾架,踩着踏板坐了上去。
感觉到身后坐垫下沉,江既迟反手递过来一个小号的头盔:“戴好。”
倪雀乖乖把头盔戴上。
那头,冯子业已经载着林杳骑了出去。
江既迟微微侧头:“好了吗?”
倪雀说:“好了。”
江既迟旋动电门把手,电动车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