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雀(9)
到了校门口,江既迟单肩挎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在路边站着,倪雀见到他,笑起来,小跑过去。
等她在江既迟面前站定,江既迟第一句话就是:“你们青春期的小孩,这脸变得就跟六月的天似的,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啊?”倪雀没太懂。
“刚才在办公室,我看你腮帮子鼓得跟塞了团子一样,谁惹着你了?”
额……有那么明显吗?
她就是烦那些人围着他。
有的女生还用手拽你的衣服袖子呢!倪雀想着,脸上的表情又有些愤愤,她立马掩饰好:“没有,我就是上课……上累了。”
她这理由编得自己都底气不足。
江既迟觉得她课堂上端正的坐姿都可以拍个照拿去评模范了,就这精神劲儿,还能上累,鬼信。
江既迟笑笑:“走吧。”
“去哪儿?”
“边走边说。”
“哦。”倪雀跟上。
江既迟问:“明后天周末你们休息是吗?”
“嗯嗯。”
“那你给我帮忙会耽误你自己的事吗?”
她周末在家确实有一堆家务活,要喂猪要放羊还要劈柴,但她干活很利索,出不出来的,总是能挑着时间干完的。
“不耽误的。”倪雀说。
这话不假,倪保昌一个月休四天,碰上他周末在家,倪雀会飞快干完活,然后出门找个地方看书写作业,不然被倪保昌看到,又会给她无能狂怒地一通输出“上学无用论”。甚至有时候周末她会早早起床去山里采菌子、松茸、草药,然后挑去集市上卖。
“谢谢你小倪雀,不过你还是以你自己的事为先,你看你什么时候、约哪个地方方便,再辛苦你给我带个路。”
“青螺江可以吗?”
“嗯?”
“就西南边,”倪雀抬手指了个方向,“青螺镇的青螺江,那边有一座吊桥,明天上午九点,在那儿见。”
定好了时间、地点后,倪雀就回了家。吃完饭,她拿上充满了电的头灯、小马扎,还有诗词本,拎了根小皮鞭,就去羊圈里赶羊上后山坡了。
倪雀家里目前有八头羊,平时都是她管着,倪保昌只有母羊诞小崽或者卖羊的时候会上点心,羊养得好的时候他不闻不问,出点问题就逮着倪雀一顿批.斗骂娘。
孙国香也指望不上,她闲是闲,身子骨也算好,可她白天基本不着家,不是在村里边串门唠嗑,就是跑这村或那村打麻将去了,只少数时候,晚饭过后,见倪雀还没回来,她才会把羊带去山坡上遛遛,当是消食,等倪雀回来了,还得去接替她。
别人家都是下午或傍晚放羊,倪雀却已经习惯了跟着自家那几头羊一起看月亮看星星。
倪雀下午放学是五点多,如果不有意在学校赖叽,她到家通常六点多,吃完饭把羊赶上山,都七点了。放羊的那两三个小时里,大部分时候天都是黑的,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并不安全。所以倪雀不敢跑太远,每次就在靠近家附近的小山坡上,有事的话,吼一嗓子,好几户人家都能听见。
不远处羊在吃草,夜空上星星满天似碎钻。
倪雀坐在小马扎上,小声背着古诗词。
她今天格外高兴,想到明天能再见到江既迟,背着背着,会下意识站起来蹦跶几下,有小羊要偏离安全区,她也不像以前一样奓毛,只小跑过去,挥着小皮鞭,将那一只只被她命名为abcdefgh的小羊往回赶。
,ee,乖哦,明天周末啦,下午带你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吃超——肥的草。”
放完羊,倪雀洗漱后早早就钻进了被窝,她白日里干活多,上学放学路程也不短,一天下来,几乎沾着床就能睡。今天稍稍有点亢奋,但天长日久的眼皮子生了惯性,比平时也没晚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天蒙蒙亮倪雀就起床了。
她劈柴、喂猪、洗衣、生火做饭,忙活完,快八点,倪雀感觉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洗了个澡。
临出门前,她在衣柜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衣柜内太贫瘠,她几乎没得可选。李清涟还在的时候,时不时还会给她添件新衣,李清涟走后,除校服外,她穿的用的大多是别人家剩下的,她实在是挑不出一件稍微像样点的。
最后,倪雀还是穿上校服出了门。
青螺江大概就在她家和学校中间的位置,倪雀脚速快,不到九点就到了,没想到江既迟到得比她还早。
她还没上吊桥,远远就看见江既迟站在吊桥中央的位置,手里拿着个什么,在把玩调试着。
倪雀放慢脚步走过去。
听到动静,江既迟侧过脸低头看了她一眼:“来了。”
倪雀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这是干吗呀?”
江既迟拨弄着遥控的摇杆,稳稳地运着镜:“拍风景。”
察觉到身侧的小姑娘探头想看,江既迟屈膝蹲了下来:“要看吗?”
倪雀眼睛微微睁大,重重点了两下头。
“那来。”江既迟把手中拿着的东西往倪雀的方向送了送。
倪雀也蹲了下来。
此刻的无人机还在上升的阶段,手机屏幕中,江面越来越远,两岸的青山、树林,还有他们身处的这座吊桥,渐渐被收入进画面中。
倪雀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青螺江,她盯着屏幕,很是稀奇。
这时候的无人机已经在近百米的高空中平稳飞行,屏幕上画面缓缓平移着,青螺江像一面蜿蜒曲折的镜子,碧波清澈,柔和平静,映着两岸绵延的山峦。
倪雀听见江既迟说:“你们这儿青山绿水,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