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雀(92)
她记得她当时将标记刻在了台灯的缺口内,还是比较靠里的一个位置。
那是她鬼使神差而起的一个小心思。
其实她并不认为那有什么意义。因为,标记本身一点也不起眼。而那个台灯,对江既迟而言,也不是什么珍贵到会让他时常放在手边赏玩的玩意。
倪雀以为,他永远也发现不了。
可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不过,倪雀想,这也没什么,这代表不了什么。
就算这个带有专属性质的标志,可窥她心思有异,那也是当年的事了。而江既迟当年又不是没发现自己喜欢他。
是以,倪雀除了感到些许惊讶外,并没有什么小秘密惨遭暴露的慌张。
甚至,这反而释放出了一个有利于她的信息:
曾经的竹编台灯上刻有“by Que”,现在的无事牌上却没有,不恰恰说明,她早已不抱有从前那样的妄想和痴念了么?
江既迟肯定也因此更觉安心吧。
倪雀没有为自己昔日在竹编台灯内刻标记而多做解释,她眸光垂敛,调羹在粥里搅拌了一下,说:“那时候年纪小,喜欢刻这种东西,现在长大了,早就不喜欢了。”
事实是,无事牌这种东西,本来也讲究一个“无饰”,除了上面用钢模压的一小方云纹外,最好不刻多余样饰。这点江既迟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却故意把话往偏了带,图什么呢?
倪雀说完,江既迟刚捏着调羹柄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眼看她,而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以前喜欢的……”
说着,停了一瞬。
倪雀疑惑,亦抬眸,和他目光撞上。
只见他扯唇一笑,把话问完:“现在长大了,就不喜欢了?”
生日
倪雀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才会从江既迟的这句问话中听出了意有所指的意味。
她垂下目光,继续喝粥,声色含糊道:“嗯,不喜欢了。”
“这样么?”
倪雀:“……嗯。”
江既迟看着她茸茸的发顶,点点头:“明白了。”
倪雀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不过她的心理雷达告诉她,她也不适合问明白。
喝完粥,倪雀起身,打算去洗碗。
江既迟说:“放着吧,一会儿叫个保洁上门收拾一下。”
“今天是大年初一,”倪雀说,“保洁估计也不太想接活吧。”
江既迟不置可否,倾身打算拿过倪雀手边那个碗:“我来吧。”
倪雀扣住碗壁:“你是病患,应该去歇着,不适合干活。”
江既迟眉梢一扬:“你是寿星,你就适合干活了?”
他话音一落,倪雀眨了眨眼:“……啊?”
她眼神茫然了数秒,像是才反应过来今天除了是春节外,还是她的生日。
可江既迟怎么会知道她的生日?
倪雀的眼神流露出一丝不解。
江既迟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是谁当初跟我说她的生日是0210的?”
他一提,倪雀便恍然想起,她的确和江既迟说过自己的生日。
当时和林老师他们聚完餐,江既迟送她回家,她坐在江既迟的车里,用他的手机帮他拉黑人,问密码时,他说990209,她觉得巧,就也说了自己的生日。
只是,她很久很久都不过生日了,从李清涟走后,她就没再过过任何一年的生日。这些年,她也不止一次忘记自己的生日,经常是在日子过去很久后,某一天蓦然想起,哦,这一年她的生日已经过完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江既迟提醒,她肯定又是毫不意外地忘记了。
“哦,是生日也没关系的,”倪雀不太在意的模样,“总比让一个病号干活强。”
“不跟你争,”江既迟直接抽走了她护崽子似的扣在掌间的碗,“我们谁也别洗了,让洗碗机洗,行吧。”
“没几只碗,手洗就可以的。”
江既迟已经拿着双份碗勺起身往厨房去了。
大概是要清洗的碗碟勺筷的数量实在没达到要劳驾江既迟家里那台巨大的洗碗机的程度,倪雀跟着走到厨房门口时,还是听到了水龙头下水流直冲而下的声音。
最后仍是江既迟把碗洗了,把厨房收拾了。
倪雀有两次想进去帮忙,都被江既迟制止了。
等他忙完,从厨房出来时,倪雀神情难免带有几分忧色:“江老师,你还好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江既迟都给她乐笑了:“倪雀。”
“嗯?”
“洗个碗而已,你当我比那些碗还易碎啊?”
“……”倪雀跟在他身后,慢吞吞道,“但是你昨天,烧得真的很厉害。”
江既迟进到卫生间,挤了一泵洗手液,一边慢条斯理地搓洗手心手背指间指腹,一边回倪雀:“倪雀,在你昨天来之前,我就睡了不止一天一夜了。充足的睡眠已经让我恢复了大半。你过来的时候,我可能是恰好复烧,所以不太清醒。”
他抬起水龙头,水流顺直落下,冲刷着他细长白皙的手指,他微一歪头,看倪雀一眼:“不过呢,大功臣还是你,如果不是你昨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不至于好得这么快,说不定还在反复。”
倪雀下意识想把自己的功劳摘掉:“我没做什么,是冯老师担心你有事,让我过来帮忙看看的。”
手洗净,江既迟压下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擦手:“他我已经电话致谢过了,这小子还挟恩图报地从我这儿薅了一套限量版彩铅。倒是你,小倪雀,”他指间还在擦着手指,上半身稍稍倾向她,“怎么也不趁机邀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