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线(22)

一排排顾客零星的草绿色球桌之间，任谁都无法忽视，那片被人群层层迭迭围住的桌子。

什么样的球技，能让大半场的人放着自己开的球不打，非要去围观？

为了给“上桌选手”腾出足够的发挥空间，人群并没有围得很紧密。

时茴跟江寻在预感“人群中间就是陈决”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

他们拨开人群，很自然地就被大家认为，是来挑战中间这位“擂主”的。

但是“挑战者”要排队。

人群中心，三张球桌，两边都排着四五人的挑战小队，中间那桌却是个“单人炫技场”。

旁边两桌围观之中都有“遗憾感慨”和“打球指导”，中间那桌只有“围观喝彩”。

中间桌上，所有球之间仿佛有一条连线。

白球遭到球杆撞击之后，就遵循预定轨迹，拉起“球与球之间的线”，激起层层连锁反应。

一一落进洞里。

围观群众告诉他们，这场“擂台赛”最开始，只是有两个女生想要一个帅哥的微信。

帅哥告诉她们，如果能在他手里把球桌清空，就可以拿到他的微信号。

两位女生合起来挑战了五次都以失败告终，这勾起了旁桌的兴趣。

之后，前来挑战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擂主不是每个人都打，两桌决出胜负之后，胜者才有资格跟他对抗。

时茴跟围观人聊完，目光才穿过人群抵达中间球桌。

陈决一手插兜、一手撑杆，百无聊赖，偶尔扭扭脖颈活动筋骨，目光轻蔑落在旁人身上。

姿态拽得不行。

他扬了扬下巴，“最后一场，她来。”

他目光准确落到时茴身上，紧接着人群也纷纷望过来，但他们并不知道陈决在看谁。

他阔落走来，将手里球杆递给时茴。

时茴只跟陈决打过一次桌球，虽然是他亲手教授，但也没把握打过他。

在她犹豫的间隙，陈决已经开球，并且成功为她制造了一个“完美开局”。

现在她只需要把最后一个球打进洞里。

围观人群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时茴如他所愿，成为“唯一一个攻擂成功的后来者”。

她赢得欢呼的下一秒，陈决就把她抱上球桌，引颈而吻。

大家起哄声更响。

——陈决享受成为人群焦点，尤其是在“他想打败的人”面前。

人群之外，那个被某个身影笼黑的角落，只有镜片的折光在发亮。

这之后，想要陈决微信的几个女生，也都自觉退出了。

陈决揽着时茴向众人宣告，“擂台赛‘赌注’离场，剩下游戏大家自便”。

然后跟她一起，把江寻“押送”到医院。

江寻嘴上说着他没事，还是拗不过陈决，听话地跟着报告单去各个科室做检查。

两个大男生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以沉默对峙，间或聊一些有的没的。

他们很少看向彼此，目光却总在同一个落点交汇——

时茴站在滚动大屏前面，戴着耳机听些什么，视线却不曾离开屏幕。

她只不过站在那里，灯光把她的轮廓勾勒得很好看。

打破二人沉默的，是陈决接到的一通电话。

陈决看到来电显示，毫无防备地接起来。

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娇嗔，“怎么？学校那边还没忙完？一点都不想我吗？”

“我听说有姐妹在Mors球馆看到你一个人，打球不叫上我们？一个人多寂寞啊～”

尾音能激起几层鸡皮疙瘩。

江寻目光冷冷扫过来，陈决无动于衷，只将手机音量调小。

“嗯。学校忙完了，过几天去找你们。”

“心情不太好？又被女朋友放鸽子了？

“我看她不怎么在乎你嘛……约她还不如约我们呢！”

江寻搁在椅子边缘的手开始收紧，他看向陈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直到大屏语音开始叫他的名字，他也无动于衷。

正在通话的陈决倒是摁下静音，提醒他去检查。

江寻索性越过陈决的手，将他手机夺过来，摁了挂断，“你最好离她们远一点。”

陈决夺回手机，敛眸看向江寻，眉宇之间透出几分怀疑，“上次你也让我离赵雨薇远一点。

“后来，小茴就撞见了我跟她在一起。

“我很难不怀疑照片、还有那天她会出现，都跟你有关系。”

“你不是答应时茴，要跟她们划清界限么？”

陈决眉头更紧。他来不及去想江寻为什么会知道他只跟时茴说过的话。

护士出来叫江寻的名字，他还是先把江寻推进诊室里，“等你出来我们再说。”

看上去一直在关注大屏叫号的时茴，却也是等到护士出来叫人才注意到轮到江寻。

陈决把她拉到一边，取过她的一只耳机，听到里面传来他自己的声音。

“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必火化/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很久以前，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时茴失眠的时候，陈决总会给她唱陈奕迅的歌。

她全部录下来了，还做了一个歌单。

原本最想说的那句“站的得离诊室这么近，是因为担心江寻？”被陈决吞咽下去。

开口变成：“是不是江寻又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时茴将另一枚耳机也塞进陈决耳朵里，歌词正好唱到那一句“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播放窗口时间轴也接近末端，歌声到这里戛然而止，传出温柔的一句，“宝贝，睡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