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190)

“王三璟，那可是顾三，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再同他过招了。”

“打败了顾绍卿，你就是新生代最强，整个平东都会为你骄傲。”

众目睽睽之下，王三璟握着长棍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几番过后，他疾速朝着顾绍卿而来。

省去了所有繁文缛节，径直朝他挥棍。顾绍卿挥动赤冶剑，以蛮力卸掉了他的棍子。此后，两个人赤手空拳，狠烈肉/搏。

百招过，两个人气息开始不稳。

这是两个人在同年龄段的战斗中从未经历过的。又五十招过，顾绍卿忽而发力，强硬地将王三璟放倒在地，这也是他的极限了。这段时日，他真的太累了，这厢才放倒王三璟，那厢他便烂泥一般地平躺在地。

“累了，我躺会儿。” 从被摔的冲击中缓过神的王三璟刚好听到这句，偏过脸看他，“有没有那么累？”

“你顾三就这么点儿本事？”

顾三觉得不必再给这人做面子，他不配，于是凉凉开口，“若不是近期诸事繁冗，休息不够，十个王三璟都不够我打的。”

王三璟：“？”

胜负欲骤然喷出，“那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战！”

“我昨晚也没睡觉。”

顾绍卿：“行啊！等我从北地回来之后。”

王三璟：“你去北地做什么？你家不是在西地吗？”

顾绍卿：“从军。”

王三璟：“......” 魔怔了吧？顾家后人跑北地去从军？

“也是白相让你去的？”

顾绍卿：“不是，为我心爱的小女郎。”

哪个小女郎，顾绍卿并未言明，但王三璟觉得他肯定很喜欢那个小女郎。明明已经累极，顾绍卿整个人给他的感觉仍是松弛柔和的。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大战过后的松弛和柔和有多难得王三璟自是知道的。若不是心间安稳充盈，根本做不到。什么时候心间才能安稳充盈？那必定是装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啊。

“漂亮吗？”

“当然漂亮。”

王三璟不禁有点酸，他是不是还长了顾绍卿三四岁？他怎么还没有心爱的女郎？

顾绍卿轻易将他看穿，笑道，“你若是打算做一辈子的山匪，就别想心爱的小女郎了。”

王三璟怒了：“凭什么？”

顾绍卿：“你见过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女郎嫁给山匪的？她就是喜欢，她的父母都不会愿意。”

话题至此，已经偏到东海了，可两个人似乎浑然不觉。王三璟陷入沉思，细想之下，觉得顾绍卿说的不无道理。

那厢，顾绍卿的话还在继续，“你看看我，也算出身显赫了吧？”

王三璟惊了，“你的家世竟还有人嫌弃？” 那他算什么？

顾绍卿一本正经点头，可若仔细瞧能发现他的嘴角小幅度的颤了下，那是笑意快要压不住的前兆，“所以才要去北地，攒军功娶媳妇儿。”

王三璟听完，不禁夸张嘶吼一声，末了还道，“这世道太现实了。”

“不行，这山匪不能再做下去了。”

王三璟想着，连顾绍卿这样的名门之后，世家子弟都要攒军功娶媳妇儿，他再浪荡过活，不合适吧？

“我去参军，带着我的这帮弟兄。”

“凭我们的本事，定是能混出头来的。”

顾绍卿：“那是自然，连白相都看好你。”

听到这话，王三璟的嘴角抑不住地往上翘，多少有些得意。

顾绍卿佯装什么都没瞧见，朝着王三璟伸出一只手，“四年后，希望我们都能抱得美人归。”

“那时候，我们再战一场。”

王三璟怔了怔，伸手挥向顾绍卿，两只手撞到一起。声响清脆明亮，响彻天虞山脚下，

“一言为定。”

王三璟走了，没给白通一句准话。

白通也没想多说，像王三璟这样被穷困磨砺过的天骄，轻佻不羁只是假象，真实的他们敏感早慧。

稍作提点，他们心里便有数了，说多了，反而起不了效果。

回程时，他和顾绍卿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趁着一次用膳，白通问顾绍卿，“聊什么了？看着相谈甚欢？”

顾绍卿：“聊心上人。”

白通：“？”

缓了缓，又问，“怎地聊的？”

顾绍卿如实答了，他的记忆一直很好，这会儿几乎是丁点不落地道明了当时情境。

白通怔而失笑：“妙啊，此招甚妙。你是如何想到往这茬上扯的？”

顾绍卿：“任王三璟再强，有些东西一直在他骨子里。”

对贫苦人家的孩子来说，能吃饱喝足谋得个尚佳的婚配、余生安稳过活，几乎是他们能够想象的全部美好。

“这种美好在权贵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如王三璟一般的少年人仍愿意为它提棍上阵t，即便明知战场危险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但总有人能回来不是？总有人能享受到他们追逐的幸福。”

白通听完，心间充斥复杂情绪，又酸又胀。

顾绍卿说的话，他深以为然。

只是他没想到，出身将门显赫无边的顾绍卿竟能有如此见地，并能视情境活灵活用。

沉默半晌，等跌宕起伏的情绪归于平静，白通才再度开口，“那你信，饥荒贫困会有消尽的一天吗？”

“政在养民，还富于民。”

顾绍卿对他笑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顿了数息，续之，“这个问题，郡主或许能和白相聊上几句。”

白通回以一笑，“甘愿做她手中的刀？”

顾绍卿一本正经纠正他：“不，应该是守护陈夕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