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205)
三人应令起身,楚若芙便是忍不住了,都没问过永平帝,兀自起身从帝王身边走开,步履略显急促。
永平帝见状,脸上不见分毫怒意。
他比谁都清楚,若芙有多想念陈元初和娇娇。
“元初!”
“元初!”
来到陈元初面前时,楚若芙下意识抬手,轻轻抚过他的脸。期间一声声地唤着,眼泪滚圆,如断了线的珍珠从眼中掉落。她自是知道失态,有损凤仪,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都是娘亲不好。”
“没能护好你和锦歌,是我对不起......”
陈元初的情绪哪里还压得住,他伸手抱住母亲,双目雾意氤氲。
“别说,母后。”
“不是您的错,莫要往身上揽。”
莫名的哀戚中,明嘉应朝着陈夕苑招了招手,“夕夕,来老祖宗身边。”
陈夕苑乖顺地走了过去。
明嘉应牵起她的一只手,拢于手心,语调柔和,“都过去了。”
陈夕苑点头,幅度甚微,却抖落了几滴泪。
是夜膳后,楚若芙将娇人儿带回了中宫,说了大半宿的话,两个人都还没有半点困意。
冷珠来催了,楚若芙才知她们有多离谱,失笑点了点陈夕苑的鼻尖,“要睡了,小祖宗。”
“明儿和皇祖母详细说说那个叫顾绍卿的凶神。”
“好。”
......
翌日,暮色仍是牢牢地控住了皇城,白通将涉西地的两件案子详禀帝王。
说到卖官案时,吏部执掌吴汀安忽然出列,朝着帝王跪拜,“求陛下降罪。”
永平帝容颜冷肃:“你有何过错?”
吴汀安:“臣管束下属不力,这才有了今次卖官案。”
被打断的白通眼尾一挑,“依着吴大人的意思,是揪出蛀虫了?”
吴汀安道是,“是林贵。”
“臣已和刑部监察院联合审之,他已承认受三皇子指使。或者更应该说,没有三皇子的筹谋他进不了的吏部。他认三皇子为主,从一开始.....”
后话终止于帝王低冷的一声“够了”。
“这江山是孤的还是陈元嘉的?”
这话等同于是在说三皇子陈元嘉企图谋逆,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楚家和皇后娘娘的经历在前,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想沾。
众臣皆跪,匍伏高喊,“陛下息怒。”
永平帝容颜冷肃,“传陈元嘉,孤想看看他哪里过得不好了,要知法犯法卖官。”
圣意赫赫,朝堂内反应不一。
陈元朝的头抵着地面,众人视线的盲点,他的嘴角一点点上翘,那是心情愉悦泄露的痕迹。
这个早上,三皇子陈元嘉久违地出现在了朝堂。他朝着帝王跪拜,照理说主使卖官被捅到了帝王面前,他不说惊惧,也该有点忐忑不安吧?
然而他并没有,神色木然。
帝王问:对卖官一事你有何要说的?
陈元嘉:父皇知晓的,都是事实。
永平帝大怒:“荒唐?你可知吏部干净,对于泷若有多重要?”
陈元嘉:“儿臣自是知道的,但父皇您所说的吏部真的干净吗?若真是干净,儿臣又怎么能钻得了空子呢?”
话至此处,有尖锐情绪破了陈元嘉的木然,“父皇,在您看不见的地方吏部一直是他人手中的刀,是华相和陈元朝耀武扬威的垫脚石。”
“陈元嘉,你胡说什么?”
“三皇子,你休要胡言乱语。”
朝堂内,顿时喧热嘈杂。陈元朝表现得最是激动,若不是有人扯住,他或许会冲上去教训陈元嘉。一如那日他当众挥手,若不是陈元祖拦了一下,那一巴掌已经落在了陈元嘉的脸上。
陈元嘉自是没有错过这一幕,他弯唇冷笑,“父皇,您看到了吗?都是您的孩子,为何他能这般嚣张?”
陈元嘉的情绪彻底炸开,“因为他的外祖是华相,他的母亲因为家族能位至贵妃。”
“我有什么?我只能靠自己。”
伴着这番话,他猛锤着自己的胸膛。王座之上,帝王却是越来越静。
片刻后,待到陈元嘉发泄完,他望着朝堂众人,“白通。”
白通:“臣在。”
永平帝:“卖官案,到林贵止。”
白通顿时意会,是将三皇子摘出去的意思。
说实在的,白通是有些失望的。但经聂英杰全身而退一事儿以及近年种种,他深知这是帝王在端水,是维持平衡的术。
可一个帝王,怎能只有术?
他该是心向凹地,心怀天下的。
心绪如浪猛烈跌宕,强澜迸发,面上,他恭顺地应者。
永平帝不知他心中所想,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为谁改变分毫。在王座上坐久了,独断专行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三皇子陈元嘉行为不检,辱没皇家声誉,从即日起前往潭拓寺静修,没有孤的旨意,不得踏出寺庙一步。”
“今儿就到这了。”
“恭送陛下。”
帝王走了。
陈元嘉的这一闹,他具体怎么想的无人知晓,但跟着他出来的肖常在知道他定是不好受的。谁家长辈看着家中小辈大乱斗,心里都不会好受。
果不其然,在漫长的一程后,主仆两人已然远离议事殿,帝王忽而问肖常在,“孤是不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帝王五子,好像除了小五,谁都没过好。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拥有无上王座手握生杀大权,也没觉得有多幸福。遥想当年,若芙仅仅是递给他两粒红豆糯米团子,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欢喜。
肖常在听完大惊,略微斟酌便开口道,“陛下怎会如此想?古就有云:龙生九子,子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