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209)
清幽的厢房中,娇娇朝着端坐于长几后的父亲伸出手。定定睨他,一声不吭。
陈元初笑,“小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陈夕苑猫儿似的哼了声,之后又没声儿了,手也一直没撤开。
陈元初服了,把藏在柜屉中的礼物拿了出来,放进了那一抹柔白之中。然后他就瞧见娇娇儿脸上有笑意绽开,明艳由衷,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陈元初的一颗心柔软得不可思议,他低柔开口,“从今日起,我们小殿下就是大姑娘了。”
“父亲愿你长欢喜长安宁,一世矜贵。”
陈夕苑绕到父亲身边坐下,小脸亲昵地磕在他的肩头,“父亲这话改改。”
“哦,怎么改?”
“愿大小殿下都长欢喜长安宁,一世矜贵。”
临近午时,陈夕苑随着父亲前往樱琅水榭。
帝后和太后高坐主位,其下众皇子和各大吏严格按照等级排序落坐。回归的嫡长地位超然,最接近皇后的位置,皇亲国戚第一顺位。这也是陈夕苑回到帝都后第一次出现在群臣面前。目光从各处朝她聚拢,其中意味各不相同,陈夕苑何其敏感,怎会察觉不到。
可她并不在意,清冷端坐。
直到帝王开腔唤到了她的名字,“加冠及笄展才艺,小殿下想好做什么了吗?”
在泷若,无论是高门还是寻常人家,儿郎和小女郎都会办个成年礼,规模差别而已。成年礼的重要一环便是才艺展示,预示着小辈有才艺傍身,能够独当一面了。
能展示与众的才艺,无非就那几样,眼下皆存于这敞亮的空间里。
“小殿下” 三字,明晃晃地勾勒出帝王偏爱。
陈夕苑当即起身,朝着上位行礼,妥帖周全,“想好了。”
随后面朝众来客,“那夕夕,便献丑了。”
话罢,她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厅内的一张长桌,桌面上铺了偌大纸张,水墨和绘料齐全,整齐地倚在纸旁。
陈夕苑执笔蘸点,轻松挥毫。
她画连绵山脉,隐于薄薄雾色中。
她画连排的摊位,烟火气旺盛。
她画官商农的宅子,宅前有树有花有稚童t在玩闹......
她在画北地。
因为那是老祖宗的家乡,因为有个少年在那里。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她仍执意制造牵绊。
第 94 章
随着纸面越来越满, 众人生出了好奇心,有些人开始坐不住了。最先开腔的是白通,他朝着永平帝笑道, “陛下, 请允准臣去近处仔细瞧瞧。”
“臣生平最是仰慕擅绘画之人。”
永平帝:“准了。”
随后,目光梭巡, 最后停在了皇家学院的两位大儒身上, “姚宁张昌祥,你俩亦擅画, 也过去瞧瞧, 替孤评断评断。”
姚宁&张昌祥:“诺。”
三人走近长桌, 乍看过去, 便是心惊。
明乐郡主今日方及笄, 书画造诣已有如此水平。寥寥数笔, 就能将广袤的北地凝结其中。
有人盯着, 陈夕苑照画不误, 意态轻松。
一盏茶的功夫后,她趁着换笔的功夫, 她望向白通, “可否请白相为这画提一首诗,当然了, 要贴合这画的意境。”
小姑娘矜贵温润,于光中, 亦能耀眼
白通睨着她,第一次如此明晰地感受到何为美。他亦不禁想, 眼下都这般了,再过些年又会如何?定是艳光灼灼, 惹群雄竞折腰。
面上,他欣然应下。
寻了他觉得适宜的空白处,写下了前朝诗人吴棠的那首《九叹.北地》。
帝国明珠,当朝右相。
天之骄女、寒门骄子,姿仪皆清贵傲人,并肩而立时,美得就像一幅画。
画成,陈夕苑朝着帝后和太后微微躬身,“夕夕想把这画献给老祖宗。”
“祝愿老祖宗寿比祈山。”
祈山,北地至高处,天玺城的仰仗。明嘉应进宫之前,曾无数次瞧过攀爬过的地方,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家。
明嘉应怔后轻笑,“你这丫头,今儿你生辰,怎地给本宫送起礼来了?”
陈夕苑笑眯眯,乖顺又甜蜜的样儿,“今儿夕夕生辰,自然是夕夕最大。夕夕想给谁送礼,就给谁送礼。”
皇后忍不住笑,“怎地还胡搅蛮缠上了?”
永平帝睨向妻子,“还不是你和太后惯成这般的。”
皇后也不辩驳。
纵观帝都,哪家嫡女不是万千宠爱?夕夕贵为皇家嫡女,又这般的聪颖乖顺,再如何宠都不过分的。
明嘉应在帝后的陪伴下来到长几旁,手指若有似无地从纸面掠过,顷刻间,复杂情绪充斥胸腔。
有骄傲与欣慰,也有思念,若她肯承认,还有壮志未酬的不甘。
“好啊,画得真好。”
“元初,你把女儿教得很好。”
陈元初闻言起身,踱近长几。他先是瞧了女儿的画作,随后朝着太后微微躬身,“元初不敢居功,只要是夕夕喜欢的,她都学的快且深入。除了书画,还有药理,雕刻技艺,糕点制作......”
被夸了,陈夕苑不仅没羞赧,还怕父亲说漏了似的,专门添了一样,“还有兵法。”
众人闻言,齐齐失笑。
永平帝问她,“小小的一只,钻研兵法做甚?”
陈夕苑:“想瞧瞧老祖宗的喜欢有何魅力。”
太后抬手摸了几下她的发顶,宠爱毕现,“瞧出什么了?”
陈夕苑:“兵书难啃。”
明嘉应顿时笑出声来。与坐众人皆知,明嘉应这些年深入浅出,少有的几次现于人前,情绪都是淡淡的。这会儿却被小郡主逗笑,由衷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