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235)
明嘉应冷着脸,沉默良久才开口,“恬嫔,当你下场,他已经不无辜了。”
“张怀然。”
“臣在。”
“将涉事一干人等人送入天牢,等陛下心情平复亲自审理。”
话毕,明嘉应便站起身来,意欲离开。
一直沉默的钟政忽而开口,“太后娘娘,臣有话要说......”
这一说,就是近两刻钟。结束后,明嘉应和白通一道离开了恬嫔寝殿。
殿外,阳光渐渐淡了,还没见昏沉之色,但人人都知暗夜降至。
静静t地站了会儿,明嘉应侧眸看向白通,“白相觉得楚家最想谋的是什么?”
原来,钟政和恬嫔皆是楚家在宫里的暗钉。
陈元嘉,亦是权谋的产物。
倘若陈元初够听话,那当然好;若不也能废掉,扶没有任何背景能够轻易控住的三皇子上位。
默默对视片刻,白通才道出自己的答案,“若是能力足够,人人都想做这片江山的主人。”
楚家也不例外。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帝王的反应会这般强烈、极端。他们只想利用帝后多年的情份,却没想到有些情感藏得深,别说旁人了,连帝王自己都不曾察觉。一旦迸发,他没有控制的能力。
“那你呢?”
“臣不在其中,臣和您的想法差不多。”
想这片江山人人有饭吃有书读;地位或许有三六九等,但人没有。
明嘉应:“有白相,是泷若之福。”
说罢,明嘉应走了。
白通在她身后躬身,“恭送太后娘娘。”
明嘉应未有停歇地去了中宫,一如她的猜想,帝王独坐废墟间,情绪淡极,透着一种厌世感。他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有人来,并且定定地瞧了他好一会儿,他都不曾发现。
“阿宴。”
明嘉应令所有人离开,大殿中,只剩母子二人。她柔声唤了,他终于,凝神看了过来。
“母后,你怎地来了?”
明嘉应走近他,伸手抚摸他的头,“我唯一的孩子受伤了,我怎能不来?”
她将恬嫔和钟政的事儿详细道与永平帝听,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这无疑是奇耻大辱,却也没能挑动帝王的情绪。
他只道,“楚家好算计,只可惜江山繁盛位高权重,他们没命享。”
皇后去了,他也没必要对楚家留情了。明嘉应知帝王主意已定,也没想过劝。楚家有今日,咎由自取。就是没恬嫔这事儿,毒酒这事儿很快也会经陈夕苑捅到帝王这里来。
楚家必诛,早晚而已。
“阿宴,母后知你伤心,但逝者......”
后话没能诉诸于口,因为帝王的情绪激动迸发,“芙芙没死,芙芙不可能死的。”
明嘉应:“几日了,陈棠宴。”
“你若是普通人,母亲不会劝你,哪怕你终身沉浸悲伤。可你是皇帝,身负重责,眼下内廷乱成一锅粥,与北疆签订的停战协定已到最后期限......”
永平帝默默听着,一声不吭。
看他这般,明嘉应忽而不想说政了。
“你自个儿想想,母后先走了。”
话落,转身离去。
行了丈余,她听到低哑的啜泣声,是这片江山的主人在哭。明嘉应往前的脚步被绊住,转身,帝王抱头哭泣的模样于瞬息之间将她拖回了旧时光。
小小的陈棠宴,失去了一只丑陋的黑猫,也曾这么哭过。
惨兮兮,却足以将她的一颗心揉碎。片刻犹豫,明嘉应又唤了陈棠宴,问他,“若让你拿江山去换她,你可愿?”
后续如何,除了这对泷若最是尊贵的母子无人知晓。但这一夜过后,帝王重新临朝。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朝堂动荡,楚家因祸乱宫廷,诛三族。
陈元初和陈夕苑,不在其中。
那日经历过中秋大宴者心知肚明,是皇后娘娘临终的那句话起作用了。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这一年十一月底,永平帝没有任何铺垫地宣布退位,继任者为大皇子陈元初。
朝堂和民间一片哗然。
内廷至高点,陈棠宴和陈元初并肩而立,繁盛的帝都尽在他们眼底。
“元初,你恨过父亲吗?”
“恨过的,在锦歌去的那一天。”
陈元初的诚实让陈棠宴笑出声来。
陈元初看向父亲,“但冷静下来我又不恨了。易地而处,我可能还没父亲做得好。”
“您有两个身份,先是帝王,接下来才是家主。”
陈棠宴闻言,忽然释然不少,他的目光和话音都趋向柔软,“其实近几年来,看着你母亲悠闲游玩种花果酿酒......我已经开始厌烦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国事,我很想陪她一道。”
他曾经经历过,他知道那有多有趣。
“现在,我要去陪她了。局势会乱一段时间,但我想难不倒你的对吗?”
陈元初由衷道,“祝愿父亲母亲未来顺遂无忧,元初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佑万民。”
“辛苦你了。得了闲,就去西地探望我和你母亲,当然了,要提前通知,否则可能扑空。”
停顿须臾,他专门补了句,“至于皇储,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棠宴会说这话,是基于对陈元初的了解。他在女儿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时间和心血,经年累月,生出了执念。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亦或是他的另一个孩子。
陈元初听完沉默了片刻,既而问道,“父亲对女子掌权如何看的?”
陈棠宴没想到他会直白道出,怔后失笑。其实这几年来,他默默地观察了自家娇娇行事,还真比任何男子弱。再观嘉应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