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282)
顾舒颉不禁有些失落,他眼巴巴地睇着陈元祖,这会儿才有了些小孩儿模样,“我就不能和姐姐一起习武吗?”
陈元祖宠溺地摸着他的头,“能是能。但你想想,若是连你也去了三佛山,谁陪你爹爹娘亲呢?”
“我们怡安王是天选之子,责任重大。”
一顿忽悠下来,顾舒颉心中低落散了大半,“那姐姐的责任是不是比我更重大?”
陈元祖定定地看了他数息,不答反问,“若是比你大,你会如何?”
顾舒颉:“大的话,我愿意和姐姐换,我想她过得轻松些。”
陈元祖继续追问,“倘若她就是想担起这比你大的责任呢?”
和一个孩童讨论这些多少有些荒唐,陈元祖不是不知道。但他经历过诸王夺嫡,他知道那有多残忍,禁不住地开口,说完了也未曾生出悔意。
顾舒颉闻言陷入思忖,片刻后,“那自然由着姐姐,她只要知晓我的心意就好了。”
“姐姐最是疼爱我,我也要最最疼爱姐姐。”
陈元祖听完,心里那叫一个欣慰哟。他低头亲了顾舒颉的额头一下。
顾舒颉嫌弃地推他的脸,“男的怎么能亲吻男的?”
陈元祖:“你现在还不是男的。”
顾舒颉:“?”
什么意思?
正想闹呢,陈元祖已经抱着他转身,往帝宫的方向而去。怀中的娃儿矜贵得很,万一受了冻,等无上皇和大哥归来他能被训上好些日子。
“皇爷爷。”
“颉宝。”
岂料才走了短短一程,听身后有人唤两人。那声儿稚嫩,含着笑,惊喜根本掩不住。
“姐姐!”
“窈窈?”
陈元祖抱着怀中的人转身,只见藏锋于柔和的剑圣大人抱着皇太女踏风而来。怎么说呢?和他们一样的不庄重。但这个时候谁也不在意这个了,甚至是欢喜。试问谁不喜欢在意的人也在意自己呢?
双向奔赴,很快碰头。
剑圣和陈元祖分别放下了两个小的,久未见面的兄妹俩抱成一团,顾舒颉起初是傻笑,可是不知道怎地笑着笑着突然哭了起来,怡安王的包袱暂时被他抛到了一边。陈舒窈摸他的头发,笑着道,“颉宝,你怎么哭了?”
陈舒窈从小就爱唤顾舒颉“颉宝”,神迹一般地他从未表示过反对。要知道,连父母也不可以宝儿宝儿的唤他。
顾舒颉:“......” 有的难以启齿,那就不说了吧?
没想到,多嘴的皇爷爷替他答了,“哭甚?想姐姐了呗。自从我回来,日日拉着我来巡宫门,誓要做那个最先见到你的人。”
“黏黏糊糊的,奶娃儿一只。”
顾舒颉闻言,顿时恼了,他抬头瞪视陈元祖。
陈元祖笑意盈面:“瞧什么?你皇爷爷我可有一句话说错了?”
顾舒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奶娃儿。”
众人失笑,陈舒窈也在其中。但她笑得极为克制,仿佛是怕伤到了颉宝的心。末了,纤白的手掌落在了顾舒颉的肩头,轻拍两下后,柔声道,“以后,我们怡安王定是盖世的英雄,名震诸国的天骄。”
顾舒颉的目光转向,锁着小姐姐的脸庞,黑眸中闪着异光,“姐姐真的这般想的?”
陈舒窈认真点头,“当然。”
顾舒颉很轻易地被哄好了,他拉住姐姐的手,“那我们回家,爹爹娘亲都很想你了。”
“好。”
“娘亲很想你,我看见她偷偷哭。”
“那你安慰娘亲没?”
“没有,我怕娘亲脸皮薄会不好意思,但我那天没捣蛋。”
“颉宝真是个小机灵鬼。”
两个小的手牵着手往内廷而去,漫长的距离,从没生出过让人抱的心思。他们聊的事儿琐碎又无用,可这稚嫩的一声声就像动人的音律,所过之处,沉郁尽散。古往今来,宫廷奢靡却也是锁命窟,可这座宫廷不是。它是家,是这家中所有人齐力构建的。无论平日他们在何处,离这座宫廷有多遥远,到了重要年节,他们会排除万难朝它奔赴。
两位小殿下身后,陈元祖和剑圣大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是真没想到您会亲自送窈窈回来。”
“过年了,该一家团聚了。”
言下之意,这个家里也包括了他。
陈元祖欣喜于他能这么想,脸上眼中皆有笑意浮出,明晃晃,“确实如此。”
然而这笑意只持续了须臾,只因他想起了远在西地的父亲和大哥。
他禁不住轻叹了声,“哎。”
剑圣问他叹什么。
他直言:“我爹和我大哥,可能已经早把我忘记了。”
剑圣只是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
戌时刚过,陈舒窈和顾舒颉已经洗得香喷喷,上了父母的床。这张床结实又阔敞,此刻母子三人肩并肩平躺在上面仍余了不少地方。
顾舒颉略显兴奋,双腿悬空,胡乱地踢着。没人阻止他,踢累了才好呢,踢累了等会儿就能好好睡觉。
同时,他嘴也没停,“娘亲,今晚我和姐姐能睡在这里吗?”
陈夕苑:“这个问题,你得问问你爹。”
闻言,顾舒颉停止踢腿,他坐起来,面朝母亲和姐姐,一脸认真地问,“娘亲不是皇帝吗?娘亲的话就是圣旨,说了,镇北王也不能违逆。”
陈夕苑凝着小崽子轻轻笑了声,“在外,娘亲是皇帝,所言即为圣旨,不容置喙。可在这帝宫,我和你爹是夫妻,是这家中的一份子。”
话到这里,她素手一抬点了点顾舒颉的鼻尖,“你和姐姐,也是这家中的一份子。在家中,遇事要商量,要多多顾及家人心情。唯有这样,家才能长久才能安谧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