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57)

“我没钱。” 这话刚出，陈夕苑便觉得不妥了。丢面子，堂堂泷若郡主，怎么能说自己没钱。

“师父，你带钱了吗？你能先借我吗？一回家我就还你，三倍的还。”

顾绍卿：“五倍。”

陈夕苑：“......行。”

心里却在说，自个儿徒弟都痛宰。顾三，你没有心。但总体来说，这五倍的钱，陈夕苑给得甘心。她从未来过护城河畔吃东西，好热闹啊！

认真梭巡，她的右手一抬，指尖指向了一间糖水铺子。隔了两个摊位，是一个烤串铺子。

她可以让顾三去买，她坐在糖水铺子等，继续做漂亮又矜持的小郡主。

“走吧。”

两个人相偕来到糖水铺子前，老板招呼两个人坐，正准备介绍店里招牌糖水，陈夕苑已经开口，语气甜甜谄媚，仿佛揉进了蜜。

“师父。”

顾绍卿心知她又要来事儿了，“怎么？”

陈夕苑：“去给徒儿买几根串吧。”

灵俏话音在顾绍卿耳边凝实时，娇人儿双手合十，两只手白玉一般的柔腻，“感激不尽。”

第 28 章

陈夕苑太懂得卖乖了, 但是除了父亲和外祖那边的至亲，她几乎不曾这般。在顾绍卿面前，她也顶多是拗。撒娇, 不存在的。当真是稀罕得紧, 以至于一出现，顾绍卿就败如山倒。

若有似无地应了声, 顾绍卿站起了身。动作间, 他淡而冷的气息漫入陈夕苑的鼻翼之间，是她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气息。

一安心, 人就放松起来。那些被她控得很好的娇气破开桎梏, 明晃晃显露于空气之中,

“我要十串, 羊肉的。”

顾绍卿想起她那小猫胃, 低而短促的嗤了声, 多少带了些嫌弃, 但他一个违逆她的字眼都没说, 径自走开。

这张桌旁，只剩陈夕苑和老板。

老板这才有机会说话, 只是没想到他并未即刻招呼陈夕苑点餐, 反而同她闲聊起来，“少年是你师父？他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 能教什么？”

陈夕苑浅睨老板，眼底有一缕柔光在流淌, 是因骄傲而生的：“我师父，武艺很是厉害, 江湖最顶尖的存在。”

老板只当她在说笑，随着她胡扯, “有没有那么厉害？比起剑圣大人如何？”

这回，陈夕苑停滞了一瞬才道，“现在定是不及的，但我相信，有一日他能成为和剑圣大人一般，甚至更厉害的高手。”

老板听她这般说，只当她是小儿心性异想天开，没有事实支撑，也不管未来能不能实现。也能理解，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是以没再同她争论，转而指点她点糖水。

等顾绍卿端了盘烤串回来，陈夕苑点的四碗糖水已经上来了。四样皆不同，有的凉，有的还冒着热气。

顾绍卿将薄薄竹盘放上桌，“这么多，你吃？”

陈夕苑眼巴巴睨他，等他坐定才说，“非也，我每样都只吃一点，剩下的你解决。”

像是怕他拒绝，她给出了理由，“我出的钱，你若是要吃，总要做出点贡献。”

顾绍卿：“贪心太过，小心有今次没下次。”

陈夕苑咧嘴笑，整齐秀气的贝齿无声炫出微光，“会有下次的。”

“怎么？”

“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甩不掉我拉，你怕不怕？”

顾绍卿被她气笑了，“怕什么？怕你一次喝四碗糖水我负责收尾？”

“快吃吧，又倔又啰嗦。”

“你当珍惜，小心哪天我不念你了，你说不定会觉得整个世界都空虚寂寞了。”

说不赢，是真的说不赢。

顾绍卿决定闭嘴。他拿起小桌上的空碗和汤勺，“先喝哪个？”

陈夕苑垂眸，认真的思考起来，“这个。”

她点了那碗番薯牛乳，热乎又软糯。

顾绍卿近乎精准地舀出三分一到空碗里，陈夕苑看着他动作，心里美滋滋。

她喜欢哥哥照顾她。自从上次出现争执，哥哥改变了好多嗷。虽然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她好生欢喜。

一个人心里美了，无论怎么掩饰，都会有迹可循。就拿陈夕苑来说，这会儿她的脸上并无明晰笑意，但那双眸子比平时亮了些也润了些。眼波流动间，仿佛有星在闪，氤氲出细碎而柔和的光。

顾绍卿将碗往她面前送时，捕捉到了这光，心情莫名其妙向好。然而这嘴里的话，未见一点好，

“傻笑什么？”

陈夕苑闻言，长睫眨动，那缕柔光消失了。

她反驳，一点亏不能吃，“你是怎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什么样。”

眼下之意：觉得我傻，那你必定也是个傻子。

呵。

顾绍卿：“......” 他就不该发好心带她来这里，瞎折腾这一波，他得到了什么？

用完甜品和烤串，两个人相偕踏上回程。

慢步往前，陈夕苑忽地伸手，拍了拍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对顾绍卿说，“好饱呀，我从未吃到这么饱。”

那烤串，和她想象中一样好吃。

糖水，点四碗是对的。

“下次还要来。”

顾绍卿：“什么时候你把今儿的银子结清了，我们再来说下次。”

陈夕苑：“？”

心道顾家三郎果然是煞风景的祖宗。她在追求人生高远他不应和就罢了，还在这时候谈钱，谈钱多伤感情吶。

明儿一早，她就拿钱砸死他。

因为这番不甚愉快的对话，陈夕苑回到陈宅，小脸还有几分冷。

敷衍地道了句安，潇洒走人了，脚底似带了风。顾绍卿静静凝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自他眼底消失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