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62)

“我......会去府衙。” 我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受过的受过，释然的释然。

又是片刻沉寂。这一次，是由哑仆打破的，他对着李小贝狂乱打手势，“救他！救他！”

李小贝这才记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他将悸动的情绪压平，“我刚来时，其实已经猜到了大半，我偏向于你帮外面的人。”

“他身后是泷若明珠明乐郡主，听闻她手中有两粒解毒药丹，医仙白蓉所赠。就算没有药丹，陈府还有服务于泷若皇室的太医，医术超群。”

“眼下你既有说出一切的想法，不若我替你唤顾家三郎进来详谈？”

安澜道好，但直到这一刻为止，他没有存泷若郡主会舍药丹救他的希望。没有期待，就永远不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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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祥楼外，掌柜田大发亲自出门迎顾家三郎。

“三少，里面请。”

等顾绍卿有了回应，他又望向李督捕，“李督捕深夜办差，当真是我等民众之福。”

李督捕暗自感慨这顾家三郎的本事，面露微笑，

“田掌柜谬赞了。”

稍许寒暄，两人随着田大发进了这天祥楼。果真如他们猜想的，细致华贵藏在了细枝末节处。最惹人惊叹的是，西地寒冷，南部春到末处此地才能感受到薄薄春意。眼下早春时分，整个西地当是冷灰为主基调，可这天祥楼内，柔和灯火下裹挟的皆是葱郁，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能折出炫目光晕的绿意。

逆天而行，要花费多少心力和银子，不用细想。

一路兜转，穿过了几拱门廊，田大发停在了一幢小楼前，小楼高处挂了泷若书法大家侯三多的真迹。

【华盖】

一念为仙，一念为魔，是为华盖。

田大发对二人道，“二位要寻的人，就住这华盖楼。”

天祥楼，李督捕也是第一次进来，没钱，也没由头。意识到一些事儿，他再难保持淡定，开腔问道，“两个人住一整栋？”

田大发清浅一笑，“回李督捕，是的，天祥楼立志带给住户家的感觉。”

住得起天祥楼的，那必定是大富贵啊。富贵人家出门在外住普通客栈定是种种不适应。他们天祥楼，可以给他们不一样的感觉。

李督捕：“是李某太穷，孤陋寡闻了。”

话毕，他忽而瞥向身旁的顾绍卿，少年一派镇定，“一看我们三少便知是见过大市面的。”

顾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冷冷开口，碾碎了这莫名其妙的尬聊，“夜深了，速战速决。”

田大发道好。

深入华盖楼，一股药味扑入他们的鼻翼之间。太过刺鼻了，李督捕不由拧了拧眉，随后以极其低微的音量对顾绍卿说，“没骗你吧，养在药罐子里的孩子。”

之后，两个人再未有言语。

到了二楼厢房，药味越发的浓郁了。顾绍卿二人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天祥楼老板李小贝。

“顾三。”

“李督捕。”

李小贝站在原地，不冷不热地和两人打了招呼。

对面有礼应了，李小贝便直白道出了他站在这里的因由，“帮你们可以，但少年身世凄苦，我希望能替他问顾三你许一个愿望。”

顾三冷着脸，声儿也冷：“我从不和人讲条件。”

言下之意，这忙你们要帮便帮，不帮他会另寻办法。

话落，是良久无声对峙，李小贝忽地抖了抖宽袖，双手微抬，于半空中虚虚相扣。宽袖荡出波纹时，他低低一笑，“不愧是顾三。”

“进去吧。”

顾绍卿和李督捕没再耽搁，相偕入了内室。

少年刚服了药，效用还未发散，蔫蔫的样儿。此t刻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若纸，听到动静，虚弱地朝着顾绍卿和李督捕笑了笑。

李督捕看在眼里，不禁有点心酸，而顾绍卿依旧冷漠，仿佛没什么能够刺破。

“说吧。”

他开门见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安澜也不介意，如他所愿，“我名唤安澜，玄昌国安家现家主。我的母亲是安明珠，我的父亲......”

原本语速慢，却还算顺畅，说及父亲是谁，他忽然停顿了，仿佛是在犹疑。

顾绍卿和李督捕皆知，这次卖官案的转折点来了。少年停的时间有些久，但是没有人催促他，包括顾绍卿。

终于，他回过神，期间过了多久，没人去计算。

“我的父亲是--墨色。”

“他抛妻，弃子倒算不上，因为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第 30 章（二更）

李督捕直接给这些话抡懵了, 半天回不了神。连冷静几乎刻进了骨子里的顾绍卿也是怔了十数息才回过神来。

他定定睇着安澜，深邃的黑眸中多了些别的情绪，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安家乃玄昌巨富, 即使没有爹，你也能过得极好, 你为何要来泷若找他？”

这问题仿佛一根闷棍, 精准地抡中了安澜的痛处。

他面露哀恸，一种不该在少年人出现的无法轻易被抹去的痛苦, “母亲临终遗言。”

具体目的没说, 但怎么也瞒不过安澜。骄傲的她意难平, 把自己的人生败完了还不够, 还想要借由自己的孩子去刺伤那个抛弃她的负心汉。

临终遗言的捆缚力太强, 只有母亲的安澜怎么可能挣得开。所以他远离家乡忍着这副病弱的身体带来的痛楚来到泷若, 见到了墨色, 也替母亲看到了他谪仙一般的清冷被击破的样子。可他并没有觉得欢喜, 一丝都没有。

那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是冷血的，如若不然, 替母亲完成了遗愿, 他怎么一丁点感觉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