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说话怎么了!(113)
原也对此倒没有太多的感触,他向来不耽于过往,以至于他的关注点十分奇特,他拉过来松子耳语:“你看那个学生,袜子都穿反了。”
宋其松顺着他视线看去,果然,那学生一只脚套绿袜子一只脚套红袜子,正苦大仇深朝着教室走。
“观察很仔细。”宋其松夸他。
原也洋洋得意:“一般一般。”
孟思嘉戳破他:“难道不是因为你也经常穿错?”
原也比了个嘘:“不要拆穿。”
“哎你们这群小混蛋来了啊。”老秦刚好结束自习,正准备阳台放松一下抽根烟便眼尖看见自己曾经的学生。
向时齐立马将原也先前推一步,眉目之间尽显炫耀:“怎么样?”
原也知道自己应该像猫和老鼠里面的杰瑞那样挺起胸膛,但老鼠怕猫这是天性,一看到老秦他就止不住想把自己缩成球。
老秦从鼻子里哼气:“不错。”
向时齐不满意这个评价:“老师你再看看呢?何止是不错,简直是油光发亮。”
孟思嘉说他:“这话说得跟养宠物一样。”
接着她就拍拍原也:“叫老师。”
原也努力露出乖巧的笑:“老师好。”
老秦笑他:“真怵我到现在啊。”
原也乖乖摇头。
只是这行为怎么看都与其模样相悖。
秦先学知道自己当时管他太严,但就原也那会儿那个情况他不多照看着他怎么能过意得去。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原也半晌:“确实长大了。”
也长好了。
那会儿原也刚入学时他父母专门来找他谈过一次,言辞之恳切态度之真情让秦先学忍不住多次许诺一定好好照看,刚开始时确实草木皆兵,看原也比看自己家刚两岁的小女儿还要紧张,更庆幸一切努力并非徒劳,再怎么说也担起了人民教师这个称号。
原也莫名眼眶发烫,他垂下眼睛,低低应他:“嗯。”
秦先学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哭鼻子的象征,马上转移了话题,看向宋其松:“这是?”
向时齐接话:“我弟,宋其松。”
秦先学扬起眉毛眼睛发亮:“久仰大名啊。”
宋其松哪敢接这顶帽子:“没有没有。”
“我可真知道你。”秦先学说,“初中部那群老师天天给我念叨这几年聪明小孩多啊,叫等你们升了高中让我好好把握住,但可惜就差了一届我就能教到你们。”
原也知道松子读书厉害,但没想这么厉害,他悄悄对向时齐说:“我现在觉得你是对的了。”
向时齐没跟上他节奏:“对什么?”
原也幽幽接话:“美强惨系统。”
向时齐握手:“英雄所见略同。”
-
向时齐和孟思嘉被老秦拉着去自述早恋,原也藏得好,秦先学丝毫没发现他和宋其松之间的端倪。
现在他俩正在楼梯间打转,更准确来说是原也坐不住,下课间每走过一个学生他都要默默在心里说一嘴啊啊阳气好重好想跑。
宋其松牵住他的手像是牵住一只风筝:“要不然我们先逛逛学校?”
原也不知道学校有什么好逛的,他又犯懒:“我早已和一中相看两相厌了。”
宋其松笑他:“你在这里也呆了六年吗?”
六年,多漫长的数字,原也想自己在这里呆三年早已足够,但坦白来讲他的高中比大多数人要幸运,遇到了长久的朋友,也遇到了无数颗呵护他的心。
他在这些友好的善意中彻底完成自我修复,他反感高中禁锢式的学习反感不自由,却从不后悔来到这里。
原也摇头:“没有,我高中是转学来的。”
宋其松明了:“是因为家长工作变动吗?”
“……”
原也罕见沉默,他迟疑,说出口的话却是答非所问,他向宋其松抛出另一个问句:“…你没看吗?”
要看什么?
宋其松恍觉自己摸到了秘密的一角,他心跳擂鼓,他意识到了原也在说什么。
“…没看。”宋其松说,他握紧原也的手,语速急急得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我不想通过别人的眼睛来了解你。”
多漂亮一句话。
原也浅浅地笑了,他侧目远眺,操场上学生正在整齐划一做着广播体操,这短短几秒中,宋其松没有听见任何心声。
是寂静的空白。
嬉笑声、脚步声、朗朗书声,甚至风声都猛烈,但宋其松就是没在脑海中听见任何属于原也的声音。
原也没有思考、没有纠结,话语似流水那样泄出,像是早已反复演练过上千次那样:“你可以看,讲不好别人说的其实是对的呢?”
宋其松不相信:“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语气好坚定,连握住他的手都紧了又紧。
原也转过头看着他笑,眼睛弯弯:“逗你的啦。”
宋其松却不觉得,方才他分明一点都没听见原也的心声,没听见任何犹豫的打转或者是逗弄的狡黠。
他看见原也继而又垂下眼睑,情绪似是雨季低沉的天,他听见原也又使出他惯有的技俩。
“因为当时家里出了一点点点点的问题。”
比平时多了两个点。
原也手指比上了更细小的距离,眼睛半眯着,似乎在穿针引线。
线在哪里?针又是谁。
宋其松摸不清这透明的线,抓不住这切实的针,甚至他都恍觉自己抓不住原也。
宋其松蹙眉,心跳乱着节拍,他有种奇异的感觉,面前原也并非浑然天成的上好瓷器,相反是被敲打击碎后无数碎片重新组合而来。他想安慰,却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一个豁口,原也似密不透风的网,宋其松被笼罩其下,以为早已知晓所有,但实际上自己只存在于网的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