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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大佬喂我饭吃[快穿](164)

作者: 三山走马 阅读记录

琏增这样做,倒也不是觉得自己欠谁什么,他生来就缺少了人应有的负罪感。

但唐朗月让他赎罪,他也就照着做了。

整日打坐、冥想、念佛、诵经,说枯燥也不是,说清净也不是,朝堂有勾心斗角,大觉寺又有这样多喧嚷的香客。

每个人都自认带着一颗诚心来,诚心求自己的欲望。

他见失宠的妇人求子嗣,耄耋的老者求长生,穷者求富贵,弱者求力量,囹圄者求开脱,潦倒者求翻盘。

这是求不可得。

他又见穿金戴银的老爷求人丁兴旺,春风得意的状元求步步高升,富贵者求长盛,掌权者求不衰。

这是求欲难平。

后来,琏增给那缸中养的莲花开瓣,红莲娉婷而立,美得明艳。

他似有所悟,原来他看不上那些香客所求,是因为他们所求的,都是他唾手可得的。而他得不到的,便是真得不到了。

于是他秘密买了地契,散尽家财,给了有需要的人,也算修行。

他拜那三世佛,证前世,证今生,证来生。大雄宝殿内,香炉冥冥燃烧,青紫烟升起,他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转向那一头。

一滴泪怆然落下。

再也不会有人坐在香案上,听他诵经,唯他一人可见。

在那一刻,肝肠寸断,摧心剖肝,也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

经年之久,那抹相思却越发醇厚,他自虐一般的细细体会这令他痛彻心扉的情愫,不敢让那张面容在脑海中被丝毫淡忘。

而在那漫长岁月中最难捱的,不是枯燥,而是寂寞。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睁开了他那双如笼中困兽般的猩红双眼。

他看向现在佛,释尊结无畏印,垂目看世人,普度看众生。

不知道他这样的恶人,佛渡不渡。

恰逢此时,相国陆观源起卦推演,算出天煞妖星降世,而那妖星所指,毫无意外就是琏增这个长居佛寺的异姓侯爷。圣上大惊失色,比起这个陪他一起打下江山的功臣,终究是身下的那张龙椅更重要。多年积怨,多年忌惮,一朝爆发,可谓山崩海倾,不到天翻地覆不算完。

与此同时,琏增早年划积尸地,盗掘坟墓,行巫蛊之术的事情也被有心人抖搂出。树倒猕猴散,与他有仇的没仇的都不忘在此时参上他一本,什么横征暴敛,什么杀人成性,什么欺君罔上,阳德阴德都损了个够,条条都是能置他于死地的重罪。

琏增对于自己的真真假假的罪状,没有一丝一毫的辩解,面缚舆榇,原地伏法,得了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释迦牟尼割肉喂鹰,以身救苍生,立地成佛。

唐朗月想让他当个活佛,于是琏增这些年都修身养性,广增法益,只可惜早年罪孽深重,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还完的。于是他便与那诸天神佛赌一赌,自己任人宰割,以肉身还债,看他究竟在天平那头压上多少,才能立地成佛。

临上刑场时,他只要求陆观源亲手收敛他的尸身,为他披上他那件黑色袈裟,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第一刀加在身上,他想,不过如此。

不知道多少刀之后,他因失血而出现幻觉,眼前出现了一道红衣魅影,他用他那破碎的声带,艰难地唤了一声。

“月儿……”

最后一刀落下,琏增心想,自己赌输了。

整整三千刀,刀刀入骨,哽在喉头,割在心头。

终究是他对不起他。

当日行刑的刽子手借着酒胆向狐朋狗友吹嘘,说那妖僧恶贼竟然还有一丝人性,有个相好的姑娘,名字里有个“月”什么的,行刑时还念着。但酒醒之后,刽子手感到一阵恶寒,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琏增死前那深渊般的双眼,那双眼睛自此成了他的心魔。没过多久,他也放下屠刀,皈依佛门了。

此后不知多少年,昔日的鼎盛王朝没落,新土掩盖历史的旧尘。

大道无情,日升月落,新旧更迭才是唯一的定数。

陆观源当年的镇压太重也太毒,虽能使妖星永世不入轮回,却养成了一个煞气滔天的厉鬼。

化鬼的琏增遗失了大部分记忆,鬼的凶性和暴戾让他沉溺于杀戮,更何况生前就是以军功封王的杀神,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成了一方鬼王。

当他恢复了部分神志后,已经沧海变桑田。不知过了多少年月。

随手抓来几个孤魂来问,方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民国。

他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自己的生前记忆,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困在这座古剎内,不知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他看向禁锢了自己躯体的那口玄黑棺椁,总觉得自己遗落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在里面,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几次差点被符咒弄得魂飞魄散后,他就失去了打开棺材的兴趣。

直到一年,一帮土匪绑架了一对夫妇,逃到大觉寺内。被绑的男人是当地富户家的少爷,妻子与他青梅竹马,伉俪情深。那些匪徒穷凶极恶,不光劫财,还有劫色。男人为了保护妻子不受凌|辱,死在了土匪的枪口下。

琏增对于这场闹剧并无兴趣,反正进入大觉寺的所有人,一个不漏,都得死。

他能看到这些人肩上的魂火,看那脆弱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在黑暗中眯起双眼。

然而下一秒,他意外地瞪大了双眼。

女子的魂火熄灭,她一直倒在地上默不作声,原来是在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咬舌自尽了。她死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丈夫的一片衣角。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