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温时也已经不想再回想了。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裴知予这十年来, 一直在用自己的元神维系此阵，所以裴知予才无法在魔界地界停留太久。

裴知予太虚弱了，甚至有可能裴知予在修真界活动的身影都是分身。

更让温时也想到就会心酸的是——裴知予必定是日复一日在守这这个阵，只期待在有一天他撑不住彻底死去的那一刻，能救回他的命。

所以裴知予才会在他复活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魔殿门外。

因为裴知予一直在等着他。

想到此，温时也眼眸湿润，眼前裴知予痛苦扭曲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他不顾手被月霖剑划伤，紧紧攥住裴知予的胳膊，用力到骨节泛白。

有太多话想说，可最终只化成了三个字——“对……对不起……”

裴知予猛然一怔。

温时也继续道：“当年我……我没能等到你……”

“咯噔”一声，月霖剑摔落在地，裴知予无措地看着温时也。

而一直在状况外游离，始终没太搞明白的景元洲此时也回过神来。

看温时也这陡然转变的态度，一定是温时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阵法一定不像陆致说得那番，是以无数人无辜的魂魄为代价。

陆致狰狞的笑容猛然在脸上凝固，他脸色大变，冲着温时也大吼道：“你在干什么？你在对一个杀人凶手说对不起吗？”

温时也这才缓缓转过身，犹如看死人一般看着陆致。

他嗤笑道：“杀你的时候迟疑一秒，都是对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不敬！”

“铮”的一声，温时也掷出手中弯刀，耀眼的红光在金色阵法驰骋飞扬，仿佛一只染着血红的兀鹫，势不可挡朝陆致袭去。

陆致已是强弩之末，根本避不开弯刀，他猛然抬起手，举起黑坛挡在身前。

“砰”的一声，黑坛破碎，无数个透明的魂魄蜂拥而出，叽叽喳喳的孩童声瞬间响至整个地下。

景元洲瞳孔震颤，“原……原来那些敦煌遇害孩童的魂魄都被陆致关在这个坛子里。”

“他要用这些孩童的魂魄破这个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时也看着裴知予道：“解了这个阵吧，我不需要了。”

裴知予后知后觉，他深邃的眸子隔着金光看着温时也，迟疑道：“你……你都想起来了？”

温时也点了点头。

景元洲在一旁大吼道：“想起什么来了？你们不要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啊！！”

温时也转头对他笑了笑，“不是太严重的事，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欠了某些人一样东西而已。”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往旁边轻瞟，瞥了裴知予一眼。

是的，他还欠裴知予一个吻……

景元洲狐疑道：“你们到底欠了啥东西，怎么两个人脸都很红？”

温时也没再理会景元洲，而是对裴知予道：“我都已经被救活了，这个阵法就没有维持的必要了，再继续维持下去，也只是耗费你的元神。”

陆致却嗤笑道：“呵…你以为复活你真以为你想的那么简单吗？这个阵毁了，你的命也到了尽头。”

温时也居高临下看着他，那张昳丽多姿的脸在金光的照耀下更显白皙。

“其实……刚刚我还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我本是天灵之体，虽然天灵之体如今融合进我体内成了魔息。”

“但你恐怕不知道，天灵之体本就有护住魂魄的效用，几个月前我确实是已经死了，但仅仅只是身死，我的魂魄却并未离世，一直在六道之内徘徊，去过很多别的地方。”

温时也说到这，眼睛习惯性地眯起。

难怪他醒过来会觉得自己是穿书了，因为他的魂魄确实去过一个与修真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到处都伫立着银光澄澄高耸入云的冰冷大厦，那里更有许多比术法还要让人感觉到神奇的东西。

可他却并不怀念。

当时他附在了一个富家少爷身上，那少爷本是要死的，结果被他捡了一个漏子。

只是在那个世界，他纵使什么都有，有相亲相爱的父母，有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活着却依然成为了一件很难的事，他在那里忘掉了所有关于九渊的事，却一直闷闷不乐，甚至被父母多次送去医院检查心理问题。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看到了一本描写修真界故事的书，他闷闷不乐和厌世的性格才终于缓解一点。

或许是因为那世界的设定与九渊太过于相似，特别是看到男主角，他的脑海里总会模模糊糊出现一个人影。

那个人穿着月白色白袍，腰间别着一把华美精致的长剑。

他的五官很模糊，可即使看不清，温时也似乎也能感知到这个人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古板无趣的。

但这么说，似乎也不对，这个人其实也会笑，笑起来还特别好看，能让万物都失去光彩。

那人的胸前自然垂落着一只别着红宝石的小辫子，有时候随着他的走动，那红宝石在温时也眼前一晃一晃，晃得让人眼花缭乱。

而每次联想到这一刻，温时也的眼眶总会一片模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往下流。

当时的他认为，自己一定是被他耀眼的红宝石给晃出来的眼泪。

可现在看来，其实他潜意识里早就知道，他根本不属于那个世界。

所以后来，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才会很快就忘了在那个世界的所有经过。

至于那个虚幻的影子，百般阻挡他刚醒过来就去死的行为，是谁的手笔，就很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