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腥臭的药汤，散发出独属于中药的臭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味道浓重的，好悬让他掀个跟头。顾御之闭气进入寝殿。

有些味道好像是即使你闭气，也能从皮肤渗透进来。好重的味道。

顾御之看向浴桶。厉承只有脑袋在桶外。脖颈上套着一个木头的环。

两个小厮扶着厉承脖子上的木环，防止他落进水里淹死。

厉承闭着眼睛，脸色灰白，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没有一丝人该有的的活泼。

顾御之觉得心里一阵憋闷。这个人应该意气风发，应该运筹帷幄。应该长袖善舞。

唯独不该死气沉沉。哪怕跟之前一样张牙舞爪。无理取闹。

顾御之觉得都比现在死寂的，毫无生气的，泡在桶里强。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这里不允许进来。”

乐炎不认识顾御之。可能远远地见过一两面。

但是也是顾御之认识他，他不认识顾御之。从来没有人介绍过这是上将军顾御之。他不认识很正常。

七荤八素认识顾御之。恭敬的给顾御之见礼。

“上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太子殿下，起来吧。”

顾御之走到床前，将怀里的厉承放到床上。

乐炎看到他的动作，微微皱眉。挥手让七荤八素出去。

凑到床边，看向顾御之。

顾御之看了看床上的厉承，再看了看浴桶里的厉承。

明明是同一个人，不同的状态。

灵魂状态让顾御之感觉真实鲜活，还有一种隐约的亲近感。

肉体状态让顾御之感觉冰冷疏离。还有一种隐隐的距离感。

好像是不同的两个人。一个自己认识。另一个自己不熟悉。真是怪异的感觉。

顾御之转头，对上乐炎探究的眼神，带着一丝了然。

“厉承在你身边？”

“不明白你说什么。”

顾御之并不想将厉承灵魂状态的事情说出去。

对于他来说，越多的人知道，厉承越不安全。

他们之间的羁绊同时越深。无法开解。

“你不用骗我，你的眼睛有他的身影，你别忘了我师叔是谁。我见过的比你想像的多。”

顾御之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乐炎却明白。坐在之前椅子上。“你带他回来？他是不行了吗？”

“没有，只是遇到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他很好。”

顾御之下意识的并未说实话，这是他对乐炎的温柔。他能看出乐炎的情绪随时在崩溃的边缘。

虽然他看上去很冷静。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每个人的悲伤表现形式并不一样。

顾御之见过很多乐炎这种冷静的。最后崩溃起来更让疯狂。

“你认识的厉承是什么样？我认识的厉承，是个很蠢的人。眼睛里总透漏着最单纯的情绪。

残存着，世间最美好的品质。我开始不相信，一个出生在皇家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清澈纯粹的眼神。

我开始以为他是装的，后来相处当中才发现他是真的傻，

很傻很天真，有着最美好的理想。把所有事情都往好了想。偶尔心软的一塌煳涂。”

乐炎抹一把脸上的眼泪，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以为我能救他。可是我没有。呜呜。”

乐炎忍不住痛哭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在厉承中毒的时候，没哭，在厉承痛苦治疗的时候，没哭。

在拼命和死神抢人的时候，没哭。在听着厉承遗言的时候，没哭。

在他师叔来帮忙的时候，没哭。在顾御之带着厉承的灵魂回来的时候，哭了

他的情绪终于再也绷不住了。面对陌生却带回厉承的顾御之哭出来。

宣泄着心里害怕，无能为力。

“呜呜！”乐炎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顾御之默默的看着乐炎，知道他为什么哭。

因为没办法了。已经拼尽全力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厉承死亡。

顾御之体会过这种感觉。这种绝望。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在熟悉的人安慰声中，可以坚强的竖起一面护盾。告诉他们我很好。我没有问题。我能行。

可是在面对陌生人的一点询问的时候。

顷刻间情绪的墙壁崩溃。眼泪，情绪宣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像是堵住的洪水。突然墙上破了一个小洞。洪水再也堵不住，倾泻而下。

整个人彻底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顾御之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不会安慰人。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厉承不会有事的。”

“呜呜！你安慰人的技巧真垃圾。”

“我是不怎么会安慰人。”

顾御之承认。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其他人说再多。都没有用。只有自己能治愈自己。

有时候其他人过得安慰，反而会适得其反。

顾御之就是懂，才不会安慰。

他坐回自己刚坐的位置。看着床上的厉承。

房间里除了乐炎控制不住的哭声。抽泣声。在没有其他。

终于，乐炎停止了哭泣。擦掉脸上的泪水。想要掩盖哭泣的事实。

只是红肿的眼睛已经出卖他。这个人曾经痛哭过。

顾元帅和虞骅走进来。

乐炎和顾御之都抬头看向他。

“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顾元帅一声令下。外面涌进一群仆从。以候善为首，开始收拾东西。

“这是做什么？”

乐炎不解的看着仆从收拾东西。

“出宫。你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