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监察院的时候，哪怕是在街上偶遇了脸生的百姓，都经常能够听到对方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各种试图塞来的小零食更是没断过。

就算是出门去酒楼吃宴席，那花费都能少上几分。

不过，无论是监察院的规矩还是什么，他们是一概不收这些好处的。

更别提个别酒楼把一百五十两花销抹零成一百两这种的了。

监察院可是监察百官，他们自己人，也在这百官范围内呢！

别看大家好似和和气气的模样，实际上这屁股底下的椅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是一时之利划算，还是长久的利益划算，没有人不会算。

秦廊不敢说整个监察院的人都是白璧无瑕，起码他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但不管他有多珍惜自己的这个工作，听到牢头这样急促的呼喊声时，也是要忍不住抖上一抖的。

一个机灵过后，秦廊往外走的步子也更急切了几分。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相遇了。

“秦，秦大人……”牢头狠狠喘了两口气，勉强压低声音，一气儿把自己刚刚得来的消息都给秃噜出来了。

秦廊：就……

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说自己的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遥想当年监察院刚刚成立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吏，那天也是被人这么匆忙地叫了出去。

然后发生什么了来着……

哦对，他面圣了。

后来还把皇室辈分最高的那个给掀翻了。

而今天呢？

最近监察院比较太平，少数犯人也因为要接收罗家众人而提前转去了该去的牢狱里面，留了人手追踪案情。

简单说就是整个监察院里面能搞事的就只有罗家人了。

牢头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秦廊还担心着呢，别不是罗家人趁机暴起打伤了小吏，甚至是跑出去了一两个吧？

那可就太糟糕了！

他当初能凭借顾明远一案翻身上位，如今也能因为看守不力而被降职。

然而牢头带来的不仅不是坏消息，还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好像又要掀出来一个谋逆之案了，哈哈哈，哈哈哈。

“走，我随你过去。”

秦廊将手里的文书直接往后一抛给了自己的长随，一提袍摆就跑了起来。

啊……

这种奔跑时候风迎面而来的感觉也好熟悉，好美妙……

大牢很近，秦廊只觉得自己还没有跑几步就已经看到了入口大门。

“秦大……”

秦廊一挥手就从大牢门口的守卫之间掠过了。

“……人。”

风风火火的模样，以至于守卫的招呼声都还没来得及落下。

不过想来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在意就是了。

这一天，秦廊在大牢里面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罗鹏举毕竟是入狱已久，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提起了这件事而此前从未吐口，以及这消息的真实性都是需要好好理顺的。

为了辨别其中的真假，他才废了这许多的时间。

好在罗鹏举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隐瞒心思了，问什么答什么，不确定的就说不确定，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配合得不得了。

态度好得，连秦廊这种觉得自己对这些不干人事的人铁血无情的人，都没忍住在离开之前多问了一句。

“若你今日所说没有半分造假，那你便是戴罪立功，”秦廊想着，尽量用了个不那么残酷的说法，“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这功劳打算换了什么来，或者我让人给你送来被褥再看下伤？”

大牢里面是没有被褥这种东西的，最多就是多给点干草。

罗鹏举的态度再怎么配合，那也是免不了他的死罪的，这份功劳说大也不大，只是免了他们不少查探的心思，只要按图索骥就好了。

所以让他在有生之年过得稍微舒服一点已经是他们能给的最大的优容了。

“可以换要求？！”正准备乖乖回牢房的罗鹏举眼睛一亮，差点就想往秦廊的身上扑。

好在他反应及时，注意到了边上虎视眈眈的守卫，脚步停得够快，这才没有撞到刀刃上。

“我想让罗家诛九族！这个罪名应该配得上诛九族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死得痛快一点……”说到这里罗鹏举就不由得鼻子一酸，“你们之前那个审讯法儿实在是太不做人了呜……”

秦廊：……

秦廊知道这人挺疯的，人生履历上写满了逮谁咬谁，像个疯狗一样。

却怎么也没有想过他能疯到这个地步，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不过罗鹏举的这个要求确实不算太过分。

只要他说的确确实实是真的，前面那一条是铁定跑不了了。

至于后面那条想要死得痛快点……就得看上面的意思了。

所以他没有直接应下，而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的想法我会和院首汇报的，至于最后批下来是什么样的，我还做不了主。”

罗鹏举似乎是了了一个心头大患，这会儿心里正高兴，哪怕没有被正面回复自己的要求，也能压着身上伤口被扯动的疼痛，笑着挥手和他告别。

“行，那就麻烦秦大人了。”

说真的，如果不看他现在的形象，那他这个招呼还能看得出出身不错的。

要是当初他和太子殿下遇见的时候也是这个态度，哪怕还是要收拾罗家，他罗鹏举也不可能受前面那一顿折腾啊。

谁不知道他转到监察院这边之后的受刑那就是上面的大人们出气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就凭他因为受不了折磨而在沉默中变态、想要自灭九族这一点……对参办这桩案子的诸位来说，也是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