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8)

“谢谢。”景繁星对着男人说道。

再次回到那个曾经的家，那本不该是冰冷的栖息之所，因为童笙笙的到来而有了烟火气，可却也因为童笙笙的离开布满了灰尘，破败不堪。

景繁星心里想着，自己当时要是不去C国，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

她将排序第一的磁带卡进DV机里，滋滋滋的声音里，电视里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女孩朝着镜头微笑，她看起来有些羞涩。

景繁星的泪水蓄在了眼眶里。

“别哭，姐姐。”

屏幕里的童笙笙看着镜头，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一样安慰她。

景繁星觉得自己一向愚笨，她无法完全读懂童笙笙，可童笙笙确是那么的了解她。

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支持她做每一件事。

电视里的女孩穿着校服，声音明亮，“姐姐，这是我拜托他买的，我想留下更多东西给你。”

黑白的画面里，童笙笙的眼睛却有些悲伤和释然。

磁带

“姐姐，不要自责。”

“会得到这个结局，我更想怪罪神没有更伪善的祝福，祂不该这么对我。”

“只是我该满足了，我不该那么贪心，所以事实上该道歉的是我，面对你赤诚的真心，我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你。”

“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因为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女孩盯着镜头，摇着头苦笑。

“我是一个特别自私的人，直到现在，我这个胆小鬼才敢说出这些话。”

“我自私到想让你一辈子只留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准去。我曾经在心里无数次地想，姐姐你会忘了我吗？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人的一生很短，面对这大千世界，我们就像蜉蝣一般。”

“姐姐，我想说，请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对生活失去信心，你要更加快乐地走下去。”

“我特别感谢命运让你我相遇，只是我也抱怨过，为什么要让我在遇到你之后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实总是难料，我无法改变只能释怀。我们相识了四个季节，也许你看到这份视频的时候还不到一年，但我却无比地珍惜我们之间相处的时光，我清楚地记得你说过的话，可爱的表情。”

“四季里我最喜欢夏天了，因为会下雨。我从前特别害怕夏天的雨，因为会伴随电闪雷鸣。”

“不过现在的我对夏天有所期待，渴望它的到来。”

“什么时候还能再下一场像我们初遇时一样的雨呢。你现在还讨厌雨吗？我希望你继续讨厌，因为我不想让我们的回忆修饰那场雨。”

“你一定要变成更厉害的人啊，不要因为我止步你的理想。我的理想也是如此。”

视频就此断掉。

自始自终，女孩都是一副温和微笑着的样子，有时候还会露出一些小俏皮。

景繁星死死盯着那个黑了的电视屏泪流满面，她好像从来没都没有了解过小猫的内心。

连这些话都要童笙笙亲自说出来，她才能明白。

景繁星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自己已经不讨厌雨了，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始终都对那个在大雨天淋得湿透了的女孩记忆犹新。

童笙笙，我喜欢夏天，我喜欢下雨，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爱你。

景繁星低声呢喃。

葬礼是男人全权跟进的，而景繁星在参加完葬礼，路过蛋糕店时，习惯性地买下了草莓蛋糕。

在家里待了整整一天后，景繁星在第二天便回了C国。

她只带走了一个徽章，连一张磁带都没有带走。

——2010年

夏

C国的雨不是很多，似乎始终下不大，景繁星再也没有经历过像记忆里那般大的雨。

她始终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

如今景繁星已经成为一名很权威的心内科专家了，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决定回国。

“景，你真的要回国吗？为什么？”她的同事震惊地问她。

“因为我对我的爱人许下了一个承诺。”景繁星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望向窗外。

医院的同事总觉得她很厉害，却也觉得她很忧伤，他们总会看到景繁星望着窗外发呆。

景繁星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并不震惊，因为她知道，景繁星这些年来好像没有真正快乐过。

吃饭，喝水，睡觉，做手术，做研究照旧，好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些看上去所谓的“生活”。

临走前，景繁星的母亲问道：“星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希望你能快乐。”

一瞬间，景繁星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好像也对一个女孩说过这句话。

在金色银杏满地的时候，在那曼妙的秋天，在她最爱的季节。

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你没有共我踏过万里不够延续故事。

——春秋

回到J市后，天空果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即便每个月她都会请钟点工过来打扫，景繁星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收拾。

她带着银框眼镜俨然一副精英的样子，干起打扫的活却意外利索。

景繁星收拾到了一个普通的不起眼的纸箱，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她拆开自己当初离开前贴上的层层封条，里面的磁带被密封的袋子保护着，个个如新。

可是，DV机却彻底报废了。

于是景繁星花了重金在二手市场淘回一台相似的。

回来的路上，天空下起了与那日相似的大雨，有人惊呼，有人道歉。

可是被撞的是别人，道歉的也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