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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18)

作者:謜 阅读记录

从小的梦想啊。贺今行粲然,又问:“那你自去西北从军便是,何须要求到郡主头上?”

他一说,林远山立刻跨下脸:“我自己肯定是没法儿走到西北的,我爹娘不会准的。只有求郡主推荐,才有入伍的可能。”

“我自见到殷侯之后就开始学武。家人生意忙碌,起初只以为我一时兴起,当是小儿玩乐。到八九岁,要送我去学堂的时候,我执拗不去,才知我是认真,当时我朝与西凉北黎之间的局势尚不明朗,爹娘便又放我学了两年。待互市一开,边境安宁,诸多武将卸甲,兵丁归田,爹娘知武官难以出头,便不准我再习武,一心要我读书。”

“唉,我这脑子我自己知道,经书义理背了就忘,能考个秀才就是祖上积德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就只有我爹娘相信我能高中进士了。”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贺今行:“今行,帮我一次吧!”

后者沉默半晌,点了点桌面:“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郡主会见我。”

“没事!”林远山大喜:“只要能递个信就行。”

他把屁股挪到桌角,手臂搭上贺今行的肩膀,“也不会让你白帮忙,你想要什么?兄弟有的,尽管开口。”

“真的?”

“当然。”

“嗯,那我要银子。”贺今行伸出一只手掌,“这个数。”

“五百两?只要这个?”

他本想说五十,但对方开口就五百,显然不缺银钱,遂点头。

“没问题,事成之后我立刻把银票奉上。”

一顿饭吃完,两人回学斋。分头时,贺今行叫住林远山:“你要不要再和你爹娘商量商量?”

“不是都跟你说了,他们不会允许的。”林远山皱眉。

“不管怎样,你父母健在,有他们的支持你会少些辛苦。”

“我当然也想……哎,再说吧,我走了。”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眉心一蹙,又极快地展平。

回屋见顾横之刚沐浴完回来,他休息片刻,也端着铜盆出去了。

洗玉池是人工开凿出的汤泉,在书院西北角,慎思台上面,供师生沐浴用。

方圆两丈多宽的泉眼用半人高的竹篱围起,盖了顶棚。

从鹅卵石小路上望进去,不见人影,走近了,水面亦平静无波。

这个时间点,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来。

贺今行把铜盆放在岸边,手指搭上衣襟。

篱笆外竹叶沙沙。

他缓缓脱下外衣,弯腰放到盆中,顺手摸起一块胰子,然后猛地掷向泉中。

击破如镜水面的前一刻,被从水中伸出的一只手抓住。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颗脑袋破水而出。

“陆双楼?”他看清了是谁,顿了一下,淡淡地说:“你还没回去啊。”

陆双楼甩了甩头,声音沙哑:“泡着舒服,多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看了看手中胰子,说:“你的?”然后将其抛了回去。

贺今行立刻反手挡住脸,胰子稳稳飞入他手中,丢在了盆里。

他看着对方发白甚至有些起皱的脸,说道:“还是不要泡太久。”

“嗯,没事。”

既然人这么说了,他便不再多问,刚要继续脱衣服又立刻顿住,偏头看向池中。

陆双楼坦然地与他目光相交,用眼神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快速地脱光上衣,露出平坦的胸膛与腹部。

那被紧盯的感觉果然消失了。

“先前林远山找你去了?”

他走入水中,沉下身体,才回答说:“是啊。”

陆双楼靠着池壁,歪着头,仿佛被抽了骨头,整个人软得如汤泉水一般。

贺今行不自觉注意着他,生怕他下一息就滑下去了。

就见这人低低笑起来,“那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肚子不舒服,要赶着如厕。”

“……哦。”贺今行闭上眼。

半晌,才听对方继续说:“他找你什么事儿?”

“你去问他。”

这就是不说了。

陆双楼啧道:“你可真没意思。”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他盯着贺今行,放轻了声音。嘴唇开合间,下巴尖点到水面,犹如蜻蜓过水,带起一小圈涟漪。

“但我要提醒你一句。林远山虽憨厚,也不会随意充交情。商人本性逐利,你可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而且他这事儿也没那么简单,单是柳从心就不可能同意。”

后者阖着眼,心下翻转,眉目平和,只说:“谢谢提醒。至于做不做得到,也得做了再说。”

林远山的意图我清楚了,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下午无事。

贺今行回斋舍拿了本书,向室友打了招呼,便出门去。

顾横之知他喜欢到藏书楼后的树上看书,也没在意。

贺今行却没往上走,而是出了书院。

一路都没碰到其他学生。

书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位穿短褐包头巾的少年。

他一上车,少年便扬起了马鞭。

马车一路进了稷州城,到了府衙,两人下车前往礼房。

少年向署官说明来意后,署官给了他们纸笔,让他们先填好亲供。

亲供要填考生姓名、年岁、体格容貌特征以及父母往上三代。贺今行填好自己的信息,直系亲长一概填了已逝。

那少年看着他填,惊讶地张了张嘴。

“无妨。”贺今行说:“斯人已逝,服丧已过。我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对方收敛神色,又拿出填写好的四份亲供,同贺今行的一起交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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