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523)
“还是说,你在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傅禹成心下一惊,当即摆手道:“当然没有!二小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胆子小啊,一有风吹草动就担惊受怕的。”
“你最好没有瞒着我。”傅景书收回视线。
傅禹成抬袖擦了把汗,稍稍松口气:“我是看今天这个架势,这事儿是轻易结不了了。蛮夷人就是晦气,自打进京来,多少破事儿,呸。”
他说完不解气,又啐道:“活该一拨又一拨的人都要杀了他。”
傅景书闻言,没应使臣相关,只淡淡道:“怎么不能了结?陛下还需要你们做事。”
皇帝大概会多头疼几回,但仅止于此。
傅禹成琢磨着走了,她盯着此人背影,目露犹疑。
明岄便问:“可要杀了他?”
她搁在膝上的手指不停地点着,最后放轻呼吸,“算了。”
明岄便推她进屋。等待多时的黑衣武士从屏风后出来,奉上一只扁平的木匣,“苏宝乐送来的。”
匣子里是账本,她翻了翻,“倒真给他凑齐了,但江南路应该捞不出这么多现银。更何况还有个太平大坝。”
“大坝才开工两个月,花费尚不重。而且他联系了不少其他路的商人,好像是搞了什么先行筹贷之类的东西。”黑衣武士并不大懂生意上的门道。
“盯着些,盘点之后不缺数,就算他过关。”傅景书也不需要太明白,她要确保的是最后到手的银两一个子儿不少。
黑衣武士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一页一页地看账,不时分神往窗外庭院望两眼。
她在等兄长回来,也在等宫里的下一条消息传出。
但在等结果的不只她一个人,许多道目光都聚焦在抱朴殿。这座规模中等的宫殿古雅拙朴,丝毫看不出于当今登基之年才重制。
谢延卿先来,但明德帝并未即时见他,而是先宣了贺鸿锦。
他站在殿前宽阔的飞檐之下,低眉肃容,身后是雪霁初晴的茫茫天地与宫宇楼阁。
待贺鸿锦自殿里出来,内侍才来相请。
他在殿中跪下请安之时,膝下地毡似还有些许温度。这是跟贺大人跪在一块地儿上了,贺大人没能起身,他更不必。
“延卿公。”明德帝端于宝座,“你知道刚刚贺鸿锦跟朕禀报了什么吗?”
谢延卿只答不知。
“朕平日信赖的臣子们,崇和殿朝会上站得离朕最近的那几个人,竟然搞出了互相栽赃陷害那一套。”明德帝的声音高了一些,却听不出喜怒,“他刑部处置起来棘手,难道让朕来处理,朕就不会头疼?”
谢延卿伏首道:“陛下息怒,如今种种皆是臣等过错,是以臣来向陛下请罪。”
“请罪?你有什么罪?”
“死罪。”
他答得干脆,明德帝却似所料未及,“这就要过年了,你老人家何必说这些话。”
“臣字字句句皆非玩笑。”谢延卿按着毡毯,撑起脊梁,“请陛下清退左右,容臣细屏。”
侍立于御座一侧的顺喜转了转眼珠,就听皇帝问:“什么话,一个人都不能留?”
谢延卿:“与先帝有关。”
顺喜握拂尘的手一紧。
明德帝沉默少钦,叫道:“陈林!”
一道着黑衣挎执汝刀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谢延卿身旁不远,单膝跪地回道:“臣在。”
“你,”明德帝指着他,“亲自到殿外守着,谁妄图接近,格杀勿论。”
“是。”陈林起身后退,与同样带着一干内侍退出的大太监撞上视线。
两人一个面善,一个面冷,看向对方的时候都没有表情,视线亦一触即分。
崔连壁提着官袍匆匆赶来,就见阶上殿前,漆吾卫统领与内廷大总管一左一右罚站,殿门则紧紧闭着。
他吃了一惊,欲言又止:“两位这是怎么了?都在这儿……”
顺喜解释说:“谢大人正在内向陛下禀事,不容旁人近前,崔大人得先在此等上一等。”
崔连壁更惊讶了,什么事这么严重?但陛下最贴身的两个人都被驱赶出来,那这事儿就只有天知地知,皇帝与谢延卿知。他不可能得知,要直接通传也不可能了,只得站到檐下,耐性等待。
这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天黑下来,雪重新落下来。谢大人还没出来,贺鸿锦就去而复返,了解状况后,就和崔连壁打商量,他的事情紧急,要先面圣。
崔连壁当然不肯,且不说他在这儿被西北风吹得透心凉,他要报的事情难道就不紧急?
贺鸿锦便对顺喜说:“那就请公公稍后通报,刑部搜到了第三名刺客的尸体,是随南越使臣来京的南越奴隶。”
“什么?”
这个结果出来,不止崔连壁,所有人都惊讶至极。
“南越人自己痛下杀手,他们内部也不想促成此次和谈?一个奴隶……是奉命杀人,还是被其他人借的刀,或者根本就是只替罪羊?”
嬴淳懿下午从裴府出来,去了趟兵马司大营,刚回公主府,便接到消息,不由沉思。
幕僚继续报:“裴相爷脱去嫌疑、解禁复职的圣旨也已下达。”
“这尸体出不出,老师都不会有事,但出了,秦毓章就能抽身而退。尸体怎么找到的?”
幕僚便将今日长安郡主前往琉璃街,于客栈发现刺客踪迹并追捕,直到兵马司与刑部捕快一同在护城河沿岸搜寻到刺客尸体一事,详细说明。刺客因被郡主刺伤,又跳护城河,流血过多,伤冻而亡。
“他怎么会出现在琉璃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