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549)
连成一堵墙似的骑兵,就是排山倒海。
不要怕!
不要躲!
似察觉到身体在发抖,他心中咆哮着将长矛向前一送,刺穿战马颈下的箭帘,刺进其后宽阔的胸膛。就如同切开豆腐一般,轻易地将马身捅穿,捅进马背上的骑手。
战马的鼻息打到他脸上,长矛震颤,传回巨大的阻力,似要当中崩断。他双手攥紧,将身体压上矛杆,和左右的同袍一道怒吼出声。
“不要退!”
然而战马连带骑手太过沉重,极具韧性的长矛骤然折断,庞大的重量撞到巨盾上,巨盾又拍到盾后支撑的两名军士身上,当即齐齐吐血,无力滑倒。
贺长期手中那半截矛杆直冲面门弹回,他侧身一躲,肩膀就抵到了塌下来的巨盾上。
他不知那两名盾手状况,但他不能让巨盾压下来,只能使出全力咬牙去顶。
这间隙才发现旁边的两面巨盾已被撞飞,西凉人挥舞着弯刀冲入阵中。
打头的西凉骑兵无一不被拒马阵斩杀,然而骑兵之后还有骑兵,只要前一波冲散他们的盾,后一波就要收割他们的命。
后面的长枪手和预备的矛手立即接战。
刀盾手趁机把那两人拖走,贺长期却依旧没撤。两具人马的尸体压在盾上,令他动弹不得。
一把弯刀砍向他的脑袋,他缩头欲躲。就见一杆长矛从他身侧刺出,扫开弯刀,刺中持刀的骑兵胸腹,将人拖下马来。
贺平收回矛,推了巨盾一把。
他同时发力,终于推翻巨盾,顺势就地一滚。
西凉骑兵的战马从他头顶跃过,他摸起弯刀,砍断了一条马后腿。
战马猝倒,贺平的长矛瞬间捅得那骑兵透心凉,“老子就说咱是精兵,你小子信了吧?”
“我早就信了,是你非不信我!”他握刀跳起来,抹去脸上溅到的血。
贺平嘿嘿一笑,两人肩背相靠,和周遭的同袍集结到一起。
战鼓一直在响,鼓点急促,鼓声有力。
他们各自握紧武器,敌视向附近的西凉骑兵,“杀啊!”
正面战场酣战之时,神仙营终于绕到西凉骑兵后方。
贺今行眺望他们的中军大旗,估摸它周围的战力。
那是一面暗红如血的旗帜,正中九条颜色浓重近黑的旋芒,内收外放,头尾勾连,好似花环。
它取自西凉王庭所信仰的某支佛教派的圣物红莲,是以被称为“红莲旗”。
但身为宣人,贺今行并不关心敌军信什么教,若非距离不够,他更想一箭把它射下来。
许是因为兵力集中在正面战场,后方的防守并不严密。包括西凉骑兵们备用的马匹,以及他们用马匹驮负的物资,分散在中军护卫部队的两侧,专门看守它们的人并不多。所有骑兵加起来约摸只有四五百。
他翻了翻马背后的褡裢,还有几支火折子,再问大家,皆有存货。
计策可行,便当即布置下去。
贺今行走上山包,举起左臂,风从北面的业余山吹到他的手背。
时机正好,他向下一按,“冲锋!”
卷日月袭步奔出,金刚轮不甘示后,两百余匹骏马列成锥形,冲向西凉骑兵中军所在。
桑纯和剩下的几十个兄弟们则取下弓箭,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为他们压阵。
西凉骑兵很快反应过来,但在惯于袭击的神仙营眼里,还是慢了些。
贺今行的弯刀挟着冲势,砍向仓促迎战的西凉人胸膛。
这一刀本该开膛破肚,然而对方仰身一躲,弯刀便只在那锃亮的胸甲上划出一串火星。
他皱了皱眉,错身而过时反手扬刀,自后方割了对方没有防护的脖子。
“好硬的甲!”
星央把刀挎回去,取了狼牙棒握在手里。迎头一棒,管他什么盔什么甲,直把人打下马去,就算没有震碎心口或脑子,紧随身后的马匹自会将他们踩烂。
弟兄们便都学他,弃弯刀换铁棒,杀得这一小股西凉骑兵片甲不留。后方压阵的只偶尔解决一两个漏网之鱼,一箭射不倒,便几十箭招呼过去,直把人射成刺猬。
贺今行观察片刻,心道这也不失为一种面对西凉人硬甲的解法。
才将交战不久,中军主将见势头不对,便毫不迟疑地由卫队护着向左侧转移。
他们追赶不及,也没打算去追,而是分散开将右侧西凉人来不及带走的几百匹马半围住。
这些马匹有的驮着折叠的帐篷,有的驮着捆扎的粮草。帐篷为防水,大都是涂了油脂的油布;粮草更不必说,大都是是干货。
贺今行甩燃一支火折子,丢到了一顶帐篷上,风一吹,便腾地燃起大火。
众人齐齐点火,用不了两三支,被引火刺激的马匹受惊乱蹿,挨来挤去,一整片驮了物资的马群连带那些没有负重的备用马都遭了殃。
他们驱赶着所有的马匹向正面战场上的西凉骑兵冲去,仿佛在赶一片移动的火海。
到半途,却不再往前。
眼见驮着火海的马群发疯一般冲进西凉骑兵阵中,刹那间就将这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围困已解,贺今行调转马头,高声下令:“立刻急行至大遂滩!”
而正被一点点蚕食的宣军步兵们一获喘息,不必弄清楚原因,当即发起反攻。
“把这些骑兵通通拉下马来,宰了!”
西凉主将转移到安全位置,骑马望着战场状况,大怒,转头却已不见那支袭兵的踪迹,只得先顾正面战场,一气下达数道命令,试图稳住战局。
他们身后几十丈的山包一侧,却伸出几颗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