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722)
其他小队长则问:“不知这地图从何而来,有几分可信?”
顾横之道:“此乃神仙营侦察所绘,我相信他们的能力。”
属官们不疑有他,齐齐抱拳向星央道谢。有前次合作打底,他们对这些混血儿的观感再度上升不少——率军深入重地,能得一张地形舆图,属实是帮大忙了。
星央不擅言辞,只抱拳回礼。
众人接着商议如何接近此地。他们带着兵将来就是为了西凉人的粮草,既有地图且知晓敌军一处重地,不进行一番查探,那简直白来。
但是,目的地在河对岸,他们仍然要想办法渡过眼前这条河。
顾横之到此时才问星央:“不知贵部可否再次襄助我等探明前路,以避开西凉人的侦察巡逻。”
星央想了想,答应:“可以,但是我们的粮食、武器、马匹损耗都由你们负责。”
顾横之没意见:“另外有多少战功,都和军饷一起算。”
这边说好,再就着地图吩咐自家下属:“你们跟着神仙营,走陆路赶到此处,途中尽量避开敌人。若不得已战斗,务必全歼并藏匿尸体,不可打草惊蛇。”
“好。”杨弘毅先是下意识答应,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公子你说我们走陆路,那你去哪儿?”
“我渡河到对岸,顺着西凉人的防线过去,沿途若有防守薄弱、适合渡河的地方,便回头来找你们。”顾横之移动指尖,顺着河流回溯,点出了几个距离相当的地方,“我们约定一个暗号,你们到达这几个地点附近,就看看是否有我留下的暗号。若是有,说明我已经过此处,大家继续行军。若是没有,就停下等我;若是等三个时辰,我还没来,就不等了。”
“不等了是什么意思?”杨弘毅几乎要跳起来,惊道:“公子你想干什么?隔条河还好说,你渡河到敌人防线底下怎么行动?而且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不在,你们也能带领好大家。”顾横之没说自己要怎么行动,只分析道:“西凉人加强了布防,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短时间内根本过不了他们这第二道防线。这已经是我们进来的第三天了,若是断粮之前还这样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后果你们都知道。”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但是他们携带的粮食撑不了几顿。
杨弘毅本来就是能独自带一个千营的守备,还真没法说不行,他也不是为这个,更多的是担心对方:“可你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啊!”
他拍着大腿极力阻止,虽然从领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但是,但是……他情急之下说:“要不让属下去吧!”
顾横之把上他的手臂,摇头道:“正因为危险,所以是我去。再多一个人,我也顾不上。”
而后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也相信大家,我们一定能成功汇合。”
兵贵神速,他打算立刻就开始行动。
大家因这一番商议,对他更加佩服,热血上涌,也都说即刻下去准备。
顾横之制止他们,“我在前头,你们寅正再开拔,让大家休息够,保持一战之力。”
而后又确认好暗号之类的细节,将地图交给杨弘毅,便卸了铠甲,只穿一身短打。再带上一包干粮与□□,就独自去也。杨弘毅想送,被他拦下。
群星渐隐,明月移到天中。大河宽阔无波,在月光照耀下静静流淌。
顾横之望着那一牙月亮,按住心口,掌心感受到衣衫下藏着枚断裂的扳指。
那是他的护身符。
再照耀我一次吧。他在心底无声说,义无反顾地走进河中。
横泅过河,选一处水草茂盛之地爬上岸,便见十余丈外建有一座瞭望塔。塔下有军士把守,塔上飘扬着西凉人的红莲旗。
他藏身在水草丛里,特地留意稀疏,挪了好几个地方才割下足够的水草。接着用这些水草仿照“蓑衣斗笠”编好,披戴上身做个简单的伪装,就借着草丛掩映沿河西行。河岸不能行走时,便入水潜游。
他一路走一路侦察,不忘按照计划留下信息。从凌晨到天明,出水入水,来回渡河,身上衣衫没有干透过。
直到傍晚,距离目的地不到五十里,终于发现了一截无人看守的河段。因地势在此陡然升高,河流变得湍急浑浊,渡河不易,且凸出的河道被拉长许多,西凉人大约是为节省兵力而选择了倚仗天险。
他由此处探出□□里,才发现西凉人并非没有驻防,而是收缩了防线。
但是,有这么一块能登陆的地方,就代表着有潜入的机会。
他藏好草衣草帽,待暮色四合,再一次借着夜色掩映横渡回另一岸。
下水才知,虽然河流湍急,但河床并不深,比下游的几个渡河点都要浅一些,他站直了还能露出个脑袋!
再摸到约好的接头地点,杨弘毅和星央已经到了。
两相汇合,杨弘毅差点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念叨:“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顾横之抿唇微微一笑,将此处的消息告知他们。
众人皆大喜:“天助我等,天助我等啊!”
“也得亏有公子您一处一处地试出来。”杨弘毅却忍不住鼻头一酸,赶紧背过身往水囊里加了些盐巴,递给自家公子。
顾横之确实有些疲累与脱水,幸而入夏之后河水不再冰冷,他水性与耐力又都是极好的,才能坚持下来。他灌了半囊盐水,拿出地图,将今日侦察到的情报都添注上去,而后才商议渡河计划。
跟着的六十人都是他从营里特意挑的会水的,由水性最好的几个人先行渡河到对岸做岗哨,剩下的再行编队,相互之间以绳索相连、结伴过河,绳索不够则以绑腿、足布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