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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98)

作者:謜 阅读记录

他在今早入朝时就递了折子,但他猜皇帝并没有看,是以从头到尾仔细说来:“前日秋石击鞠,其子因技不如人愤而伤人,昨日其妻心怀私怨下毒害人,皆行迹乖张,肆无忌惮。身为朝官本该遵礼守法,洁身自好,树下属与黎民之榜样。陆潜辛却教子无方,束妻不严,纵容家人仗势欺人,以权谋私,如此德行怎能位列朝班?

他俯身作揖,“请陛下评判。”

“有这事儿?”明德帝扬声道,“陆潜辛,你怎么说?”

“陛下。”陆潜辛随之出列,向皇帝行了一礼,淡淡道:“马球素来激烈,球杖无眼,磕碰乃是常事,况且犬子亦坠马受伤,怎能说是‘故意’?拙荆只为了解当时情况,才请那孩子前来询问一二,并无恶意。那孩子走时还好好的,臣府上奴婢与府外街邻皆可作证。中毒与否且不论,就算中毒,又怎能一口咬定与鄙府有关。”

陆潜辛看向晏永贞,两人皆是正二品文官,并列而站。“臣倒是好奇,晏大人为何要如此颠倒黑白,诬陷于臣。”

“臣身为御史,风闻奏事,只纠劾不举证。”晏永贞嗓音洪亮,“是黑还是白,陆尚书不该问我,该扪心自问。”

“陛下——”

“陛下!”

陆潜辛回头看向与自己同时出声的另一位,却是右都御史孟若愚。

“臣,”孟若愚一撩袍摆,跪下道:“亦有奏。”

明德帝坐正了,捻了捻手指,“说。”

陆潜辛沉下脸。

满朝文武皆不由自主地站直了,甚至为首的秦毓章与裴孟檀也回头看了一眼。

“臣要参劾户部尚书陆潜辛。”

孟若愚自袖袋中拿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请陛下先行览阅。”

顺喜快步下来,捧起奏折呈给明德帝。

明德帝顿了两息,才拿起奏折,打开来看。

皇帝看了许久,底下朝官纷纷觑着他的脸色。

只见阴晴不定,皆心道不好。

孟若愚不等了,高声道:“今年五月二十,重明湖泛滥,汉中路递的奏折称东岸村落被全淹三十有余,波及五万余人口,当时朝中决议,由户部拨款五十万两白银火速赈灾。然而事实上,此次泛滥波及总人口只有近两万人,按理只需二十万两赈灾银。”

“而为什么灾情不大,是因为重明湖泛滥乃是人为。有人在汛期之前,填了重明湖入江水的泄口,借着连天暴雨导致湖水泛滥成洪涝!除此之外,稷州知州杨语咸在六月初接到户部公文,然而直至八月中秋,才接到只有十万两的赈灾银。”

“敢问陆大人,是谁下令在燕子口填的沙?是谁指使汉中路虚报灾情?又是谁,吞了剩下四十万两赈灾银!”

“此举上伤天理,下害人伦,罔顾国法,欺君欺民。”他的声音嘶哑,语调激昂,一字一句饱含悲痛,最后含泪磕头,“请陛下明断!”

满朝皆惊,窃窃私语间,几名官员趁机互相换了眼色。

明德帝站起来,攥着奏折走了两步。磨着牙神色变幻几许,愤而将折子掷下。

奏折在半空中呼啦啦散开,落到御阶前,摊了一地。

“陛下!”陆潜辛当即跪下,“孟大人所言,臣一无所知!臣冤枉!”

孟若愚当即抬头,厉声道:“臣有证人,请陛下宣见!”

明德帝坐了回去,又把御案上那枚铜钱捏在手里,看着底下大气也不敢喘的朝官们半晌。

“宣。”

禁军领着两个布衣进殿,一胖一瘦,一中年一少年。

中年男子形容鄙陋,两股战战。

少年人形容消瘦,却步伐稳健,眼神亮得惊人。

他一步一步踏至中庭,才整衣衫,行跪礼。

“草民陆双楼,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044章 四十一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

陆宅。

内院里,妇人坐在床边的小榻上,胳膊撑着扶手,头埋在手臂上。

天光微弱地探进一缕,在昼夜交替之间,将黑暗冲淡。

妇人头上金钗所镶嵌的玛瑙,也恢复了两分原本颜色,在灰扑扑里跃出一抹红。

房门“吱呀”轻响,妇人陡然惊醒。

她先是看向床上,确定自己的儿子尚在沉睡,然后怒上心头,回头打算给不通报就进来的婢女一顿教训。

来的却不是婢女,而是一位少年人。

贺今行站在昨日外间的位置,控制着音量叫了声:“陆夫人。”

陆夫人一惊,随即唇边绽开一抹冷笑。她抓着扶手站起来时尚有些踉跄,但只片刻,就站稳了。

“娘……”床上的陆衍真无意识地呻吟。煞白的脸上眉头紧皱。

“娘在呢,别怕。”她低声道,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掖好被角,才出去见客。

“昨日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些做梁上君子的本事。”

陆夫人随意坐了把椅子,也懒得追究对方是怎么进来的,挥了挥手:“你也随便坐吧。”

只这一节反应,贺今行便知昨日给自己下毒的并不是对方。

他眼皮跳了下,按下疑虑,不再思考旁的,只专注打量陆夫人。

一日未见,妇人看起来比昨日又憔悴了许多。一双眼深深陷在眼窝里,两颊也凹下去,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笼着一团沉沉的晦色。

她估摸着才三十多岁,然而精气神去了大半,仿若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并未落座,站在原地施礼道:“晚生不请自来,不求夫人恕罪。只是有些事需要问一问夫人,还望夫人告知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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